鬼市東南有一河名為通天河,水質清澈全然不像地下暗河。
宋元落換了一身幹淨的鴉霞銷金裙,頭梳仙人髻,濃妝豔抹,飄然立于通天河畔。
她的目光與斜側方草坪中潛伏的濮翊揚匆匆交彙,又平靜眺望向遠處空曠道路,心裡卻在懊悔自己穿越前沒有學習暖寶寶的制作原理。
真是要凍死了。
此時距離尉遲硯逃出鬼市已經過去五天了,可自從九尾和邈叔折返回來後他們就徹底失去了他的消息。
并未有所謂的鎮國軍攻入鬼市,而鬼市在封城嚴查幾日後便漸漸恢複如初,隻是看守與巡查較往日稍嚴些許。
宋元落幾人雖與外界隔絕,在鬼市倒是混了個新身份,還與那龍火販子成功約定了交易時間。
“沙沙沙。”
林中傳來腳步聲,宋元落凝神盯着河面,很快聽到身後傳來一道陰森尖細的聲音。
“你沒帶金子?”
宋元落轉身飛快掃視了眼對方,視線下睨帶着輕蔑,上挑的眼角卻又渾然一股嬌媚,“郎君也并未帶着龍火。”
幾乎是一刹那,那販子已閃至宋元落身前,将一把奇形怪狀的倒鈎短刃抵在她脖頸處。
“你倒是好眼力。但你可知我龍三向來是先驗錢後交貨。”
“那可真是不湊巧,我家主人向來是先驗貨後賞銀。”
宋元落面上并未因此産生絲毫波動,依舊昂首傲立,全然無視脖間利器,言語間更不乏藐視之味。
“狂妄小兒,看來你是不見血不知我鬼市龍三的厲害。”
匕首按入宋元落細嫩的肌膚内,那奇形怪狀的倒鈎像是密密麻麻的針孔又像是細絲讓她喘不上氣,可她未露出半分驚慌,漠然輕嗤道:“匹夫之血,不過淺漸三尺。郎君又可知我家主人之怒,伏屍百萬,血洗鬼城。”
龍三的呼吸一滞,沉默片刻後眯眼道:“鬼市隻有亡命徒,沒有王侯種,無論是誰,在這鬼市皆是賤命一條。”
“龍生九子不成龍,各有所好,然有鼠輩插角藏尾,洋洋然意欲混入其間者,不過落得個誤踏暴斃的下場。”
宋元落捏住刀背,直視着他眼睛慢悠悠将匕首推離自己脖頸。倒鈎咬着她的頸肉,她的臉色依舊未變絲毫,隻是眉心在不經意間痛苦蹙起一瞬又飛快舒展,“命之貴賤,無論是鬼市還是汴京城,都是一樣的。”
“閻王若要在三更天索命,又怎會在乎他在哪裡呢?郎君,你說呢?”
“你主人是誰?”
“郎君的貨符合要求自有機會見到我家主人。屆時莫說金銀城池,便是權傾朝野,亦非不可。”
龍三的眼神此刻已全然變了,雖則依舊帶有猜忌,但眼底的渴望與興奮卻溢于言表。
他從懷中掏出一物往不遠處的灌木叢一砸,隻見地上枯葉立刻燃起火光,伴随有濃煙陣陣。
□□!
宋元落神色一凜,心中警鈴大作。掩袖捂住口鼻的同時往那煙的反方向倒退了幾步。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那濃煙很快就消失了,威力遠低于她的預期。
“你倒确實是個懂行的,知道此煙有毒。”龍三面露得意地看向她,揮袖一指,“如何?”
宋元落再次仔細打量過他的衣着,再看向那□□燒過的地方,斂眸陷入沉思。
這并不是□□,不過是白磷無疑。應當是有誰經過一些特殊加工,讓人可以随身攜帶白磷而不使其自燃,但在将之砸在地上的時候卻可以發出微弱火光與毒煙。
也就是說此物尚不可以傷人,不過是龍三用來展示白磷厲害的示範品。
但這對宋元落來說卻不見得是個好消息,既然那幕後之人已經動了改造白磷的念頭,那造出□□便隻是早晚的事情。
□□,那可是二戰時期都被嚴令禁止的殺器,若在這個年代出現,定會造成生靈塗炭。
她越想心情越沉重,可臉上卻反而流露出興奮的神色。龍三見了眸色愈發深邃,試探着又問了一遍,“你主人究竟是何人?”
“鬼市之中,不問姓名。”宋元落抹了把頸間一直未凝固的血液,垂眸摩挲着指腹,“郎君隻需知道,此單生意若做成,可保你三代榮華富貴。”
“你要多少龍火?”
“足以摧毀一座城。”
龍三再次頓住,神情愈發複雜,有驚詫,惶恐,猜忌,但更多的是興奮。
“我這龍火球難道還不夠證明?”
“郎君是在開玩笑嗎?”宋元落嗤笑一聲,取下發簪一把劃破紗裙一角綁住脖間的傷口,黑發如瀑落下,散發出一陣芬芳。
龍三眼神迷離了些許,上前鉗住她的雙手,俯身至她發間用力嗅了嗅,“小娘子,爺當然有貨,不過你得先讓爺滿意了,不然這趟活怕是做不成。”
他說着曲指慢慢摩挲過宋元落纏在脖間的細紗,順着她的鎖骨便要一路向下。
“貪财好色,龍三爺怕是隻能選一個。”
宋元落開了口,聲音清冷如刮骨冷風,龍三的動作一頓,擡眸對她對視,隻見得她深邃眼眸中透出的淩冽寒意。明明畫着一臉嬌媚勾人相,偏生又透出這般閻王索命的肅殺之氣。
龍三沉默了一瞬,随後松開手退遠了一步,臉上轉為無賴神情,隻是還未開口便聽宋元落說:“今日之内,我必須見到足夠多數量的龍火。郎君,這機會你隻有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