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米八幾的少年就那樣赤着上身低頭看着你,渾身散發着陌生的氣息。
他今年十九歲了,又長一歲,可于她而言依舊隻是個毛未長齊的小弟弟,就像九尾和慕糯之。
可此刻仰頭對上他帶有壓迫性的視線和餘光中的八塊腹肌,宋元落有些語塞。
“别着涼了。”将一旁的單衣抓起按在他腦袋上,宋元落終究還是啞着嗓子站起背過了身。
真是窩囊啊,堂堂二十一世紀的成熟女性,竟然對一個弟弟的腹肌避起了嫌。
“你做事總愛算得那麼清楚嗎?”濮翊揚穿着衣服,開口說道。
宋元落沉默了兩秒,垂眸轉着手中瓷瓶,“這樣不好嗎?算清利弊,做出最優選擇,永遠不走錯路。”
“人與人之間的感情也算得清嗎?”
宋元落抿唇沒有回答。
“在我這裡不許再考慮那麼多,好嗎?元落。”
宋元落有些無奈地轉過身,好不容易泛起的感動全因他句子最後讓她無比别扭的“元落”二字蕩然無存。
“元落,蕭玉珩抓你去做什麼?”濮翊揚又問。
宋元落卻也尚未想明白這個問題,包括他為什麼帶她進宮,又為什麼破例将她留在殿内伺候。
不過想到他最後說的那句話,她又好像模糊有了一番猜測。
古代謀士總是額外受到器重的,尤其是一個敵方陣營的關鍵謀士。宋元落從來都是一個自信的人,所以對于自己的才智能被人賞識倒也不覺得意外。
不過這終究隻是個猜測,或許是他本想利用自己是魏王妃丫鬟的身份在宮宴上攪和一通最後卻被蕭滐破壞了也說不定。
宋元落思索一番終究還是什麼都沒說,隻是屈指狠狠敲了敲濮翊揚的腦袋。
“沒大沒小,好好休息。”将瓷瓶放在他面前,宋元落說着便走向門口,隻是手碰到木門時又遲疑着停住了腳步,“以後不會了。”
她轉頭對濮翊揚笑了笑,“下次一定給你報平安。”
“不許有下次——”濮翊揚說着一頓,攥緊了右拳,“我絕不會讓這樣的事再發生第二次。”
宋元落一愣,随即彎眼笑道:“好。”
“我相信你。”
……
魏王整日将自己鎖在煉丹閣是為了研究治療癞病的方法,在忍受了長達十數年的譏諷謾罵後終于成功了,不日将在醫館免費為十個癞病病人治療。
——這一消息很快随風飄遍了汴京的大街小巷。
“忍辱負重,慈悲濟世,故事不錯。”
宋元落吹走杯中茶葉,淺嘗了一口,很快又蹙眉放下了杯盞。她果然還是更習慣咖啡的苦。
閉目揉着太陽穴,宋元落又說:“把‘十個’去掉吧,既然要造勢,自然是怎麼震撼人心怎麼來,何必加這些小家子氣的限定。”
“可咱們沒那麼多利福平。況且也不是用了就能治愈,邈叔說還得選病人。”九尾說。
“很多癞病病人無法得到好轉不是因為沒有利福平,而是因為他們根本沒有錢用對症的草藥。”宋元落睜眼笑道:“就讓咱們未來的帝王為他的子民出點血吧。”
“咱們這位王爺哪有錢啊,要有錢也不知道落魄到要去鬼市賣鬼火了。”
九尾擺了擺手,說完卻見宋元落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當即知道自己失言了,輕咳兩聲又道:“但若不限人數,會不會因為治不好反而被有心人利用?”
“便是治好了,你以為那些病人便不會被錢收買了?”
“那如何是好?”
“比誰的聲音大。”
九尾點點頭,若有所思,随即卻是托着雙頰湊到宋元落面前上下挑了挑雙眉,“诶,我昨天都看見了。”
“看見什麼了?”
“你紅着臉從濮翊揚那小子的卧房離開。”
“……”
天地良心,那是被風吹凍的。
“鬼市那邊最近有消息嗎?”
九尾搖了搖頭,“武家軍的人已經扮作龍三的兄弟接管了那個基地繼續售賣龍火,但目前隻收到一些小買家的聯絡,都按你說的用隻賣大單子拒絕了。但若始終不賣龍火,怕難以讓人信服。”
“有些底線不能破。”宋元落堅持道。
九尾也隻好不再勸說,又說起另一件事,“說到武家軍,你可還記得那支潭州商隊?”
“嗯,有印象。”
“你可知他們的箱子裡有什麼?”
九尾的神情十分耐心尋味,宋元落眉梢微揚,側耳傾聽。
“黃金,滿滿十箱黃金。”
宋元落一怔,随即眼裡泛起異樣的光芒,“正好缺錢,黃金便進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