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元落重新閉上了眼睛,将這件事從鬼新娘案再重頭梳理了一遍。
雍國使者莫壯飛在魏王府殺死董建楪等人,是為了報潭州舊仇。可他刺殺蕭滐一事至今沒有一個合理的解釋;
再之後典妻的龔自力被其妻秦氏同蕭汜用蕭滐研制的白磷殺死,而宋元落和尉遲硯也因此進入鬼市,成為蕭汜探查白磷賣家和鬼市幕後之人的工具;
鬼市中,尉遲硯被殺,幕後之人卻全身而退,鬼市至今運轉照舊;
再之後,從莫壯飛,董建楪等人家鄉潭州來的商人運了十箱黃金想要進入汴京,卻被宋元落扣押;
直到月餘前,宋元落托飛花閣放出去的黃金鈎子終于被咬住了。
咬鈎的正是蕭汜。
可如今蕭汜說,那黃金的消息也是有人故意透露給他的。
“咳咳。”九尾在兩人身後幹咳了幾聲,視線掃過兩人很不給面子的挑眉道:“和好了?”
宋元落眯眼給了他一個不善的眼神,起身等他說正事。
九尾也沒耽擱,神色随即變得有些不太好,“我剛剛去看了一圈,打得比想象得要兇,我們還是盡快離開。”
宋元落點了點頭,提裙走上前,“好,墨鴉不在,我也不放心糯之和蕭滐。”
“蕭汜那邊你打算怎麼辦?”
“替他潑一盆髒水給蕭朝搴,崔氏那邊應該沒做什麼糊塗事吧?”
“沒有。”
宋元落重新走入了營帳内,蕭汜依舊呆呆地躺在地上,眼神黯淡無光。
“我們會重新把你綁起來,你應該知道待會要指認誰是綁匪才能活下去吧。”宋元落說。
蕭汜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又重新耷拉了下去。
九尾上前随手撿了個布團上前,塞進他的嘴之前忽聽見他說,“你不怕我日後報複你?”
“很顯然,你不是你父皇選擇的那顆棋子。今日與其說是我害了你,不如說是我給你父皇找了好的台階下。”宋元落勾唇笑道:“你以為他不想動你們這些世家?”
蕭汜沉默了幾秒,又說:“我是沒有機會了,但那些世家打斷骨頭連着筋,沒那麼容易被打到。”
“我何時說要打倒他們?世家門閥就是一把雙刃劍,用得好是王朝的基業,用得不好才是禍害鄉裡。我想便是對于蕭朝搴來說,隻要沒有你,化敵為友又何嘗不可。”
蕭汜徹底說不出話了,是啊,沒有他,天下便是皇帝的天下,門閥自然也是皇帝的門閥。
他終于被賽上了布條,徹底癱倒在地上。
成王敗寇,這樣的結局早有意料。可隻要活着,便有重新再來的希望,他身後還有崔家軍,他不怕。
……
春獵後又連着下了好幾天的雨,一直到谷雨前夕,幽國國君的回信才和蕭汜的聖旨一起被傳下來。
春獵夜最終隻死了兩位貴人,一個是崔貴妃,一個是崔金。
崔家軍主帥在收到兒子與嫡妹死訊前就被鎮國侯親自帶兵捉拿了,崔氏一族百人悉數入獄,不在汴京的族人聞訊逃竄于江湖,碩大氏族一夜之間樹倒猢狲散。
而其他平日與崔氏往來甚密的世家也或多或少受了不少牽連,但仁侑帝到底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輕拿輕放了。
宋元落不覺得他是心存了善念,或許更多的還是生了怯意。
但他對自己的兒子最終還是沒有手軟。
康王府及崔将軍府所有男丁午門問斬,女眷流放漠北永世不得還鄉,蕭汜和崔大将軍則被允賜毒酒于獄中,留了條全屍。
蕭汜賜毒酒前一日宋元落偷偷去了趟天牢。
蕭汜看起來比她想象中要平靜不少,甚至看見她後也沒有露出什麼驚訝的神情。
“你放心,我死後化作厲鬼一定纏着你。”蕭汜說。
宋元落沒有理會他的毒咒,潮濕陰暗的牢房充斥着難聞的味道,她并沒有落井下石的嗜好。
“雖然不重要,但我還是得解釋一句,我的計劃進行得十分順利,按理你至少能留下一條命,我也不知道為什麼皇帝會罰得如此重。”
哪怕是那位曾經弑兄的六皇子,也不過被貶離汴京。蕭汜造反後來基本被證實是被冤枉的,可仁侑帝卻一反常态地下了狠手,宋元落确實沒想通。
蕭汜擡眸盯着她看了一會兒,緩緩說:“你冒險進來就是為了跟我這個将死之人解釋你沒有背信棄諾?”
“我進來是有個問題想不通。”
蕭汜冷笑了一聲,安靜看着她等她開口。
他身上的戾氣倒是被磨平了不少,脾氣都好了。
宋元落揚眉沉默了幾秒,毫不留情地開口道:“我沒想通,貴妃娘娘是怎麼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