奪嫡已到勢如水火的地步,幽國的勢力蕭滐便是不主動拉攏,也絕不能得罪。
宋元落的雙手緊緊摳着輪椅靠背,忽然看見濮翊揚似是有所察覺一般偏頭朝她看來,目光隔着人海與她相彙。
宋元落大腦倏地一空,推着輪椅猛地掉了個頭,等反應過來時她已經背對着人群方向。
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心虛什麼,情緒亂糟糟的,像是一團亂麻。或許是因為為了奪嫡把濮翊揚推出去很窩囊也很不義氣吧,哪怕她有信心能将此事變成一張空頭支票,可畢竟他說過他不想做驸馬……
“哎喲,王爺……”福公公的聲音喚回了宋元落的思緒,她一低頭,才看見蕭玉珩雙手緊緊抓着輪椅,頭上的玉冠都歪了。
咳,一激動差點把尊貴的攝政王給甩飛出去。
“抱歉,抱歉……”宋元落有些尴尬地擠着假笑緻歉,又俯身給蕭玉珩扶好玉冠,擡眸恰對上蕭玉珩無奈而溫柔的眼神。
公子如玉,溫潤而澤。
便是與他站在敵對陣營,宋元落也不得不承認他有着一雙極其漂亮幹淨的眼神,就像一塊璞玉,無暇得讓人不敢相信這是一雙混迹過朝堂深宮的眼睛。
“元落,本王渴了。”
“好。好……”
……
公主冊禮之後的宴席宋元落索性便沒出席,一整個下午她都和蕭玉珩在亭中品茗對弈。
初春新茶尚嫩,入口甘甜帶澀,宋元落也不知自己是何時起竟也能喝慣這種茶了。
從蕭玉珩那裡套到的話和她之前同蕭滐一起分析的幾乎相符,仁侑帝雖然明面上放權給了蕭玉珩,但并沒有把玉玺和虎符交給他。
蕭玉珩如今所有頒布的“聖旨”,全都沒有玉玺加蓋,嚴格來說其實都是假聖旨。目前之所以能暢通無阻,不過是因為他在朝中人緣實在太好,又加上皇帝口谕加持,才沒有起什麼波瀾。
至于像公主冊封這種有玉玺蓋印的,則全部由仁侑帝在床上親自過目并蓋印。
朝中之事看似由蕭玉珩全權主導,但權力其實依舊握在仁侑帝手裡。
“所謂攝政王,不過是一枚擋箭的棋子罷了。”修長白皙的手指緩緩落下一子,蕭玉珩的臉上難得浮現一絲苦澀。
宋元落垂眸盯着眼前的棋盤,不過月餘,他的棋風較往日卻更多了幾分戾氣。
君臣父子,在權勢面前甚至别旁人更容易生出猜忌怨恨。宋元落雖不懂父子親情,卻明白上位者的忌憚偏私。
自古以來皆是如此。
“聖上心中的那個人選若非王爺,也不太可能是那兩位,難不成還能是魏王?”宋元落揚眉說道,語氣帶着些玩味。
她自然不相信一個曾經差點死于刺殺,需要敗壞自己名聲以求自保,就連封号都是别人剩下的王爺會是仁侑帝那個煞費苦心想要扶持的皇儲。
可這個人選别說是她和蕭玉珩,普天之下怕隻有仁侑帝自己才知道究竟是誰了。
“是誰又有什麼重要的?”蕭玉珩收回落子的手,勾唇淡淡笑道。
宋元落低頭一看,半晌後收回了懸在棋盤上的手與手中棋子。
又輸了。
她擡眸對上蕭玉珩始終溫柔的眉眼,從他滿眼的克制中讀懂了他未說完的半句話。
無論仁侑帝想要扶持誰,都影響不了當下的大局。
畢竟老皇帝若真還有那個“一言堂”的實力,又何必到今日還不公布奪嫡的人選。賢明了一輩子的仁侑帝又哪會看不清如今的形式。
而哪怕他最後真的依舊堅持一意孤行,屆時莫說蕭玉珩,怕是包括蕭滐在内的另外三個王爺都會拼死一搏。
可若真的到了兵變的局面,以蕭滐如今沒有一兵一卒的實力,又該如何找到取勝的機會……宋元落想着這點出了神,直到聽到蕭玉珩帶笑的聲音——
“元落想要的已經都說了,現在是否可以把時間留給本王了?”
宋元落一怔,擡眸對上對方了然的笑容,耳根子唰一下子就紅了。
所以他一直知道自己在套話?
“咳咳。”宋元落避開視線尴尬地幹咳了兩聲,“王爺想問什麼?”
“陪本王在院子裡走走吧。”蕭玉珩笑着說。
宋元落再次一愣,“隻是走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