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春三月,和風晝暖,終于又熬過一個冬天。
茗煙指揮着四個小童将兩季交接的東西各歸各位。幽蘭苑的梅樹下坐着三位公子,彈琴下棋,和諧惬意。東廂的門簾高挑卻看不見人。
他低聲嘟嚷了幾句,擡頭就看見穿着鵝黃短衫石榴裙的身影端着盤子從裡頭出來,低頭進了小廚房。
茗煙頓時喜出望外,慌忙也抄起一旁的茶壺跟了過去。
兩人自然是撞了個滿懷。
謝又晴不耐煩的搡了一把,茗煙卻罕見的不怕死,硬是攔住了去路,“晴姐姐,小姐可回來了?”
謝又晴先被問的一怔,又瞪着眼睛兇他:“你哪隻眼瞧見的。”
茗煙自是被罵慣了的,臉皮也厚了不少,不死心的又追了出去。“晴姐姐今日又沒跟小姐一起出去嗎?”
謝又晴一臉的不痛快,又回頭瞪他一眼:“關你什麼事!”
茗煙跟着讨好過來,“好姐姐,你快與我說說吧。最近小姐怎的總往外跑?府裡……多日都不曾見到她人了。”
被他一攔,謝又晴也看見了院子裡是如何的熱鬧,頓時有些牙癢。
幽蘭苑極少有外人打擾。鄭公子體弱,需要靜養自是剛好,可自從韓侍郎入府,外頭忽然開始遞進各色的帖子,求人求樂,不盡相同。
沒想到主子竟然真的會為了韓侍郎将帖子全都收了,還特意回帖解釋說兩位公子不便出門,歡迎各家到府上以曲會友。
這一下便似捅了馬蜂窩。
長安城各家的公子小姐都忙了起來,拜帖雪片似得飛,沒幾天就已将端午節前都安排滿了。
原本隻當是主子事忙,所以換着法子讓人來這裡與鄭公子解悶。幾日之後,謝又晴忽然發覺了不對勁。
連着幾日都不見主子蹤影。一院子的奴仆,竟沒有一個知道她最近都在忙些什麼,且總是到夜裡才醉醺醺的回來,鬧上一陣子才肯去睡。
最最奇怪的是,主子一步也不曾踏足西廂,倒是有點躲着的意思。
鄭公子也好久未曾來過了……
一曲終了,餘音繞梁。
顔子骞在棋盤落下一子,轉對韓玉道:“先生此曲似尚未譜完?”
韓玉點頭,又低頭挑抹出幾個弦音。
鄭和宜跟着落子,“還要多謝子骞,這幽蘭苑裡難得清淨一日。”
提起此事,顔子骞笑道:“前幾日便在茶樓聽說了你們府上的熱鬧。如之既然倦了,何不說與從安知道?”
鄭和宜觀棋不語,身側的韓玉亦不答話,隻有茗煙在一旁捧着茶壺小聲嘟嚷着:“公子哪怕不喜,也不會逆了小姐的意思。”
鳳清早前還曾取笑謝從安,說她此生有兩怕:一怕鄭和宜生病,二怕鄭和宜不高興。顔子骞頓時疑惑起來,“謝小姐那般在意如之,又怎會讓他委屈。其中怕不是有什麼誤會?”說罷見茗煙一臉驚喜的瞧着自己,忙放下手中的棋子摸了摸臉,“怎麼了?”
茗煙笑嘻嘻的湊上前道:“這話可是顔公子聽小姐說的?”
見在場之人都盯着自己,顔子骞才轉而念記起這兩位的身份,頓覺失儀,連聲道歉,不肯再發一言,因躲不過茗煙不死心的追問,便索性起身告辭。
回到房中的茗煙思來想去仍不死心,賊兮兮走到整理書籍的鄭和宜身側,小聲道:“公子不如跟小姐說說,不要讓那些人再來了。”
鄭和宜手下未停,面上也淡淡的。“她許人入府以曲會友,本意是怕韓先生孤悶,幫他尋覓知音。你隻管順着她的意思便是,何必去添不快。”
茗煙琢磨着公子的臉色,嘴上還是不服氣:“小姐對公子那麼好,定然不會為了韓侍郎委屈公子的。”
話音未落,耳聞一片碎玉琳琅。
隻見韓玉拿着本書冊,手扶珠簾,面上微微尴尬。
走也不是,留亦不是,還是鄭和宜上前相請,他才好進來坐下。
兩人仍是沉默了一陣,待茗煙倒好了茶方才漸漸聊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