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王見狀,終于收了戲谑,“這半年你擢升的實在快了些,惹了許多注意。前時聽聞他們又有了新部署,你這裡可有覺察到什麼?”
鄭和宜搖頭。
良王看着他,欲言又止,隻說了句:“最近還是小心提防。”
“多謝殿下親自登門提點。”鄭和宜應的客氣疏離,忽然反問道:“殿下親臨,總不會,隻是為了這個?”
聖體違和,太子監國已有時日,朝堂内的派别争鬥日漸明顯,但也不全然都是壞事,随着兩股勢力交鋒,使得整個局勢都明朗起來。
右相一派鋒芒大盛,顯然是太子前期的忍讓讓他有些收斂不住了。年前兩人直接因為如何安置鄭和宜一事在大殿上吵了起來。
太子想要安排一個貼身的文書之位方便鄭和宜以後入閣。沒想到右相帶領自己人當堂诘問,以一句“順天子明君之意,不得覆舊日之權柄”将此事擋了回去。
右相一派皆為寒門出身,向來對世族不喜,對于鄭和宜這個世家之子相當厭惡,不許他有此特殊待遇也不足為奇。但朝堂間的争辯從未空穴來風,官員們私下間都早有傳言,對此的了解更多過當堂的一來二去。
原來此次太子早與右相私下達成一緻,讓老師借着為鄭家翻案在文臣之中赢得聲望,如此鄭和宜歸順入朝亦是順理成章,右相在文人中的威望也更上一層。本是個一石二鳥的好計策,卻不知當日那堂間之辯從何而來。
無端端的,右相當着衆官員的面前打了太子的臉,此事無異于同時折了太子兩個臂膀。讓人更看不懂的是在那滿堂焦灼之際,一向沉默寡言的鄭和宜忽然開口,自請與寒門同路參與來年的秋試,氣得太子當場下了死令,讓他開春即到禮部上任,不得延誤。
這一場争論将太子與右相兩人間的微妙擺在了明處,各部官員們雖然還是在霧裡看花,但已無人不知鄭和宜這位新晉紅人的重要。
若再有人知道良王殿下此時現身鄭府内宅,必然又要震驚于此事背後的謀劃。
良王放下酒杯道:“本王左右無事,聽說今夜這裡熱鬧,便來與你叙叙舊、說些話。聽聞你昨日才收了忠義侯府的南山别院,可是又有了什麼打算?”
鄭和宜目光遊移半寸,避而言它:“隻是對那處景色喜歡的緊。”
“本王聽說,那地方忠義侯府本無意要賣的……”
“殿下可是在長安城裡悶得久了,也開始關心些私宅邸事?”
面對這三番四次的不敬,良王絲毫未見着惱,眸中仍有笑意,隻是微抿了唇道:“你既在查江南府的舊案,本王便趁着賀喜來送你個人情。”那琥珀眼瞳中利光才盛,又被些笑意沖淡:“當年在刑部大牢裡夜審謝家小姑娘的人,你可還記得?”
對面倒酒的手停了下來,望向他的一雙眼中流光潆彩。
那人靜靜映着燭火,清醒的仿佛方才接連下肚的都是涼水,完全沒有半分混沌,可這副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在等待答案。
良王低聲笑了起來,也不等他再開口,直言道:“那個陳吉峰身上頗有些故事,你若真感興趣,不妨在坐穩後尋着空子好生查一查。聽說他能調回長安任職,是得了蘇尚書的便宜。”
“蘇尚書?”鄭和宜默默念着,語氣忽然古怪起來:“又是蘇尚書。”
“說來巧了,他們家的那位蘇大姑娘,聽說……亦是長安城裡數得上的美人。”良王挑眉一笑,“不知,比着謝家那個小姑娘如何?”
忽然而來的沉默讓屋裡的氣氛變得凝重。
良王自斟自飲,淡然自在,絲毫沒有要打破這尴尬的意思。
半晌之後,鄭和宜終于開口:“若沒記錯,這位蘇尚書與謝家三房的黃氏有些遠親。”
酒杯抵在唇邊,将飲未飲,良王的笑望依舊是意味深長。
鄭和宜早已習慣了他那副戲谑的模樣,不以為意道:“當時謝以山的夫人曾有意為三房牽線,讓謝芪求娶他們家的大姑娘。”
“不愧是在忠義侯府當過家的,竟然連這些内宅的事務都十分清楚。”良王笑道:“都說鄭大人自入東宮便一心輔佐太子,忙于公務,對于官場上的這些逢迎來往還是入了翰林院才轉了性子現學的。不知是鄭大人太過聰慧、過耳不忘,還是特有了閑情逸緻去琢磨那些舊日裡的瑣事閑情?不如讓本王來猜一猜,你這樣仔細的打聽别人家的姑娘……莫不是……”
鄭和宜知道自己瞞不過他,直接起身行禮道:“微臣想請殿下幫忙。”
良王狡黠的擺了擺手,“本王對你并未再欠下什麼人情,怎好還多帶些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