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成年後,闫風識的病便很少犯了。這次發病,卻幾乎如鬼門關裡走一遭。這幾日,他躺在床榻上,三餐飲食,日常梳洗全由懷墨幫忙,蕭嬌大半時間都在他房内,一邊關切他的身體,一邊向他傳達苗寨最新情況。
在趙循琸不在的這段日子,苗寨内重新大洗牌,阿蠻以迅雷之勢接管原由虎贲衛管理的事務,而原先以趙循琸馬首是瞻的那些苗人,除去極少數持觀望态度,大部分已認同當日阿豹所說,再次支持阿蠻主持大局。
不過,這些到底是苗寨内務,蕭嬌倒希望阿蠻坐穩寨主的位子,隻是想到一直未歸的趙循琸,她内心不免惴惴。
“你說,我要不要将那條密道告訴苗人,好叫他們知曉,萬一……”
闫風識正要說話,忽聽外面響起懷墨隐隐問話聲,他眉毛一揚,示意蕭嬌噤聲,兩人同時望向門外。
門吱呀一聲打開,懷墨走進來,他背對着外面,噜噜嘴,然後道:“郎君,阿蠻寨主來了,他說想瞧您恢複得怎樣了,需不需要他另請大夫?”
闫風識眸子微動,蕭嬌小聲道:“咦,他今天怎麼有時間……”
門口一暗,一道爽朗的聲音傳來:“原來聖女也在,倒省去我看望了。”
阿蠻一身新長衫慢步走了進來,他頭上的蝴蝶頭巾也換成金絲鈎織,短短幾天,整個人褪去先前的頹勢,好不威風凜凜。
他向着蕭嬌微微躬身,而後于床前三步外站定,微偏頭仔細端凝了一眼闫風識的面色,這才站直了身,長歎一聲:“闫兄弟,見你大好我也放心了,你想吃什麼盡管說,我苗寨雖僻安一隅,但物産豐富,山珍野味也是數不勝數,更有金陵裡千金難求的血燕,我瞧你氣血不沛,最适合進補,待會我便讓娭毑煮好送來。”
蕭嬌盯着他,抿抿唇角。這人還真是厚臉皮,若不是那天擄走她,随後又将她扔到禁地内險些摔死的事真真切切發生過,瞧今天這說話的态度語氣,蕭嬌簡直以為他真的熱情好客,心善仁厚了。
不過,伸手不打笑臉人,何況血燕的确利于闫風識,蕭嬌點點頭,含笑道謝。
阿蠻忙擺手,像是嗆到了咳嗽數聲,而後道:“聖女氣度寬宏,原諒我當初一時糊塗犯下的過錯,如今又在衆人面前幫我說話,我實在羞愧難當。”
說這話時,他古銅色面頰上竟泛起不知是慚愧還是咳嗽而染起的紅暈,整個人也顯得極為窘迫。
蕭嬌揚了揚眉,不着痕迹與闫風識對了下眼色。
卻聽阿蠻又繼續道:“其實,我那時也極為猶豫,我死沒關系,但我身旁跟着一幫死心為我的兄弟,我總不能眼睜睜看着他們困死在石林裡。我那時想着,既然您是聖女,即便進入禁地内,或許也能無事。這不,您果然出來了……不過,我還是好奇,你們是怎麼出來的,您在裡面見到神木了嗎?”
阿蠻這一番話說得真摯而誠懇,若非最後一句,蕭嬌簡直都要反思自己是不是錯怪他了。她這才後知後覺想到,難怪這人一來就要送血燕這樣名貴之物,敢情是有求于她呢。
蕭嬌眸子一轉,闫風識于床榻上悶咳一聲,轉過臉。
“寨主心意,闫某無功受祿,心中頗感惶恐。這些天,若不是寨主關照,想必我也不會恢複這麼快。我與聖女在禁地内雖未見到神木,倒也發現一些古怪之事,原本我就打算向寨主求解。”
阿蠻“哦”了聲,微微仰起頭,面容愈發和善。
“不知是何事,若我知曉,必為你解惑。”
闫風識抖了抖手,蕭嬌會意,轉身從一側拎出一綢布包,裡面鼓鼓囊囊不知包了些甚。
阿蠻眼皮半耷,就見蕭嬌打開包裹,從裡面拿出一物。
那物呈長卵形,乍看似乎是路邊随處可見的石頭,他眉頭聳動,想了想,遲疑着俯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