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
蕭颦一句話塞在了喉中,瞪着雙目擡眼看他,可奈何在此事之上她又确實無能為力。
朝野上下都知道,陸琛與李璟這昔日的兩兄弟因着蕭颦前去赈災一事徹底反目,内閣故意派他過來打得也是牽制李璟的主意,加之此次前去新麗借兵一事又是他主動提及,最後過去冒險的确是李璟,留下城中被援軍救下的确是他。
樁樁件件,不管怎麼看邢松天這些懷疑都是有迹可循,即便她明白陸琛其心清明,可不管怎麼說,這城破得蹊跷,借兵之事她更是不明緣由,她如今便是說破了天去恐也難解他人之疑。
“陸琛他是太子的人,你們該知道的,他是陸閣老的獨孫又是官封翰林的狀元郎,他怎麼可能與内閣那些人同流合污,你們便不覺得荒謬嗎?”
蕭颦力争道,甚至不惜将内閣的表面華紗直接戳破,又搬出了太子、翰林院與陸觀企圖借此去說服邢松天。
然而,面前人卻仍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隻轉了頭去大步便要向外走去。
“大帥來此,難道不就是因着馮大伴做保嗎?”
終于,蕭颦還是咬牙,将那擱在衆人之間最後的一張紙徹底撕下。
冷眼看着邢松天僵直的背影,蕭颦閉了閉眼壓下心中紛亂緩緩而道:
“一開始,我與太子長跪大殿舌戰群儒時您為何不出來?卻為何又在那日早朝時主動請纓,發兵于前?”
她的聲音很淡,卻始終蹙着雙眉步步緊逼,而面前的邢松天卻是不答也不動,隻背身站着不知在思慮着什麼。
“您當初不願出兵,不就是因着懼了内閣那幫老匹夫?我明白,您有一家老小要養,定國公的例子在那放着誰也不敢輕舉妄動,所以盡管您心底是偏向太子的也不敢冒這個頭,故而這才有了馮大伴出面以司禮監作保您才可無這後顧之憂,故而此事上,我與太子都是真心實意感謝于您的。”
蕭颦又道,很是疲憊地歎了一聲,向着他挺立的背脊揖手示禮:
“您能帶兵來此,颦不信您隻是因着攀附太子,而是為着這天下,為着黎民百姓,而陸大人他也是為此啊,他為人如何,朝野上下有目共睹,您不顧我的面子,那也請看在太子與陸閣老的面子上重新布防吧。”
她幾步上前,目光誠懇,然而邢松天就好似跟她杠上了一般無論如何都不願松口。
“殿下所言我已了解,布防一事我自有思量,此次您雖為監軍可調兵之事還是請您少插手得好。”
他緩緩開口道,饒是一副油鹽不進的模樣擡腳便要向外走,蕭颦見狀則急忙追去,一邊走一邊高喝:
“您即便是不為他想,那檀城百姓又該道如何?他本就一介文臣,上次守城已是無奈之舉,您......”
“殿下怎不說自己身為女子都可參政殺敵,更何況他一個男人?”
想送他冷不丁地回頭冷刺道,蕭颦無言以對地魔在原地,還不等她想到反駁之詞時卻聽邢松天又極為冷淡地補了一句道:
“若沒記錯,殿下您當初也是封得文官吧?”
蕭颦被他說啞了火,一時竟也想不到以何反斥,隻得眼睜睜地看着人漸漸走遠而無可奈何。
“大帥這說得什麼話,華陽殿下敢帶兵敢參政那是因她有這個能耐,可相反了,陸大人卻是不善這些,否則他當初怎不跟您一樣考個武狀元出來呢?”
熟悉的嗓音适時響起,蕭颦順着向外看去卻見李璟含着笑拱手上前示禮說:
“呦,奴婢狂言,若得罪了大帥,還望恕罪。”
邢松天沒接茬,反倒是面色極其古怪地死盯着他。
“真稀奇了,往日裡督公跟殿下不是不對付嗎?怎地今日就向着殿下說話了?哦,還有昨日您二位同騎追敵,這是,冰釋前嫌了?”
徐卓故意在旁打岔道,蕭颦蓦得便冷下了臉看去别處,而李璟則是笑了笑繼續拱手說:
“徐大人說笑了,奴婢哪裡敢跟殿下結怨啊。”
“是嗎?原來如此啊。”
徐卓故意道,滿眼深意地回頭瞧了蕭颦一眼不再多言。
蕭颦未理會于他,隻一味看向面前的邢松天目光誠懇道:
“大帥,我知您心中疑慮,可此事還望您能再思量......”
“殿下,此事已有決斷,如有差池,我願一力承擔後果。”
邢松天亦是沒了耐心地最後言道,一拂衣袖走向遠去。
凜風吹來,砸在面上泛起陣陣刺痛,蕭颦遠看着那消失的背影雙拳緊握。
......
天高霧遠,瓦剌使臣于一日晴好時來到了敦州城外。
“瓦剌格根,代我汗王向越朝邢大帥問好。”
來人上前見禮道,一眼看去竟是個極瘦弱的男子,約摸四五十的年歲留着山羊須目光低垂,瞧不清明神色。
“使臣遠到而來,一路辛苦。”
邢松天道,與蕭颦共同伸手将人向内引去。
陽光灑下,落在甲胄之上泛起片片光暈,蕭颦跟在旁側一路看着,卻也隻窺見了那人平淡的眉宇并無半分變化。
一行人踏入營帳,淡淡茶香自桌前飄散開來,沖散了幾分局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