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她卻又比任何時候都要清醒,哭不出,抓不住,醒不來。
麟昌九年,五月二十日,接待北燕六公主的鴻胪行館,在李岚的授意下煥然一新,重視程度堪比一國之君親臨,衣食住行無一不是盡善盡美。
而湘舲,躺在曾經的的閨房中昏迷不醒。
晏慵捂着鼻子端來一碗黑藥湯,遞給鏡譚,“這什麼東西,又腥又臭又酸又辣,你可别把娘子吃吐了。”
鏡譚遞上一個不懂别瞎說的眼神,無奈地說:“這不是給娘子吃的,是用來聞的。”
晏慵從沒在鏡譚臉上見過現在這般消沉的神情,她眼底已經熬出紅痧,兩天不眠不休的守着,期間銀針紮了一遍又一遍,哪痛紮哪,是個好人也紮廢了,可湘舲竟一點反應也沒有。
“這東西聞時間長了,沒薰清醒再熏傻了。”承旗端着碗鏡譚要求的肉菜粥進來,“鏡譚,你先吃飯,實在不行找九王爺,讓他找幾個太醫來看看。”
“那些庸醫懂什麼?”鏡譚來到桌前,端起粥碗,“娘子心累,通過徹底放任來逃避現實。”
“鏡譚,如今我們還能做什麼?”承旗的聲音微小,幾乎不可聞,卑微的近乎祈求。
鏡譚看向兩個鐵骨“怔怔”的壯漢,組織半天也沒形成一句合适的勸慰之語。
“她想透口氣……”鏡譚握着白湘舲的手,“隻要大娘能醒,我不在乎用什麼辦法?我甯願她醒來罵我,也不想她躺在這老老實實讓我紮。”
說着鏡譚用一塊布,沾滿藥汁,搭在白湘舲鼻子上,用布将鼻子圍住,不留一絲縫隙,湘舲立馬有了反應,呼吸急促,臉色漲紅,指尖顫抖。
随着一陣胸腔劇烈的起伏,湘舲不負衆望的吐了,幸好鏡譚及時将她的身子側過來,要不然她可能會被自己的膽汁活活嗆死。
湘舲因劇烈的嘔吐轉醒,像一條死狗耷拉在床邊上,失魂落魄的幹嘔,她已經沒什麼可吐的了。
湘舲覺得自己的鼻涕眼淚糊了一臉,恥和辱不能道盡萬一,堪稱此生之最。
她自從清醒以來,似乎将關于愛情的一切都留在了那片黑暗無邊裡,她找回了自己的心。
她的手如何傷的,連阿爺和阿娘都不知道,在這場較量中,她是唯一知道真相的人,李岚的淪陷需要他自己掙脫,而她差一點把自己給困死在矯情裡。
而這把玉扇,既然是她身上的東西,必有出處。
她現在隻能說,時機未到。
第二天一大早,鏡譚端着幾根薯藥過來,湘舲懶洋洋的起身,“不喝藥,改吃藥啦!”
“本來你也沒什麼毛病。”鏡譚将東西放下,“這可是好東西,健脾益胃,可是朝廷貢品,今年所有的薯藥朝廷全都撥給了軍隊。市集根本見不到,這還是尚藥局的房醫令讓人送來的。”
湘舲笑了笑,“我孝敬他老人家兩根人參,他還我兩根薯藥,相得益彰,相得益彰。”
吃過早飯,湘舲穿好青色袍服,又去到尚藥局做起了搗藥的玉兔。
剛到尚藥局,一疊藥單子擺在案上,湘舲問道:“九王府就沒有其他藥童嗎?”
見案上的東西都還是她走時的模樣,無人整理,也無人亂動。
無奈她抓起藥單子,從這些藥中,她發現補血的藥,美容養顔的藥量非常大,就光珍珠粉就要一斤。
陳主藥瞥見湘舲盯着藥方發呆,開始跟周圍的太醫嚼舌根:“你們見過六公主了沒有,我可是親眼所見,六公主如出水芙蓉,九王爺頗為照顧,所求之事無一不應,衣食住行無一不精。兩人站在一塊,俨然一對金童玉女,聽說六公主專為九王爺而來,好事将近,隻等賜婚。”
長安城今年倒春寒特别厲害,湘舲知道是李岚一直陪伴在葉驚秋身側,但還是一大早被陳主藥的風涼話,寒了一下子,頓時覺得手腳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