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有很多種緣分。
愛和恨都算在其中。
蔣澤昀和秦雪映之間的羁絆顯然不是恨。
不過他們和其他緣分深厚的愛侶不太一樣,身上牽連的線條太少。
隻有一根斷斷續續又若有若無的情絲。
可這根情絲即使殘破,也比世間大多數的眷侶要來得濃烈。
就像是前世的緣,今生要來續。
影廳的燈光慢慢熄滅。
短暫的交流和問候過後,電影《墨》緩緩來開了序幕。
銀幕上的畫面明明滅滅間,場景劇情正激烈地展開着。
洮箐忍不住轉頭看向身邊并肩而坐的蔣澤昀。
“怎麼了?”
幾乎是在她轉頭的瞬間,蔣澤昀就偏頭低問,輕輕摩挲她的手。
即使他的目光關注着熒幕,也不曾把注意力從她身上移開分毫。
“秦雪映,你認識她嗎?”
洮箐問道。
“認識啊。”
“她是我的學妹,後來差點簽了同一個經紀公司。”蔣澤昀說。
“就這些?”洮箐挑起了眉:“沒别的了?”
即使洮箐對人族社會的人情世故再怎麼不敏銳,也知道被換角對演員來說幾乎算得上是奇恥大辱。
更别說是被一個沒有後台和知名度的普通人頂替。
可面對外界難聽的傳聞,秦雪映還是來了首映禮。
一個當紅的小花,其實大可以不必這麼做。
洮箐的耳畔傳來蔣澤昀的輕笑:“怎麼了,吃醋了?”
“是啊。”
洮箐說:“你們看上去很有緣。”
“就連名字都很登對。”
澤昀二字,是水上的日光。
而雪映,是光輝映照在雪上。
或許是她承認得太大方太坦蕩,蔣澤昀唇邊的笑容更是燦爛:“可我隻和你有緣。”
“生生世世都隻和你有緣。”
“油嘴滑舌。”洮箐睨了他一眼。
“我說的是實話啊。”
蔣澤昀捏了捏洮箐的手,低頭用手指在她的掌心走路:“你出生在水裡,而我的名字解釋起來恰好是陪伴你降生的日光,不對嗎?”
這家夥,還真會做閱讀理解。
沒問出想聽的答案,洮箐不再說話。
她并不是吃醋,也不并會因為蔣澤昀和秦雪映有情緣線而生氣惱怒。
她隻是覺得奇怪。
蔣澤昀是姜淵分化的半身,他的前世就是姜淵。
可姜淵和秦雪映,是未曾有過緣分的。
“雪映有另一半,他們感情很好。”
蔣澤昀說:“她今天來是因為她是黃導的忠實粉絲,他們約好了要合作下一部戲,和我沒有關系。”
“對了,黃導沒找過雪映演芙貴妃。那些捕風捉影的傳聞都是假的。”
那這就更奇怪了。
秦雪映和蔣澤昀情感上沒有交集,為什麼情緣線還會牽連?
洮箐忍不住細細打量蔣澤昀身上的情緣線。
不對……
這根線,不太對勁。
可還沒等洮箐看出個究竟,坐在她左邊的黃仲謹就一臉興奮扭曲地盯着屏幕:“來了,來了!”
“我最喜歡的劇情到了!”
熒幕中光影倏然交替,驚得觀衆傳來陣陣低呼。
“娘娘,使不得呀!”
“使不得。”
太監宮女跪了一地,心驚膽顫地試圖勸慰伏于案牍上寫寫畫畫的人。
随着桌案上淡黃色的帛書被塗抹得亂七八糟,有膽小的宮女甚至忍不住低泣起來。
“有何使不得?”
始作俑者卻勾了勾唇角,伸手将畫着墨團的絲帛揚于窗外:“不過一張絲絹罷了。”
那輕飄飄的帛巾在狂風中肆意狂舞。
隻要一放手,就會失去影蹤。
這張被殿中數人目光牢牢鎖定的絹帛,是一紙遺诏。
一紙關乎着所有人性命的诏書。
兩日前,老皇帝意外駕崩。
在後宮如同透明人一般隐忍了數十年的皇後和大皇子突然暴起發難,意圖登位。
來勢洶洶。
隻是天下皆知老皇帝極盡寵愛芙貴妃,甚至早早将遺诏托付給了這蠱惑人心的妖妃。
皇後和大皇子迫于遺诏的壓力,将芙貴妃軟禁于有天下第一高樓之稱的垂星樓中。
三日為期。
若是芙貴妃不交出诏書,垂星樓上下近百口人命,皆要與她同葬。
是夜。
整個京城陷入燭火的包圍,暗流湧動。
燈火燃燒發出的劈啪聲和兵甲摩擦的聲音在寂夜中分外明顯,幾乎要響徹天際。
可在這兵荒馬亂的包圍中,垂星樓上依舊十分甯靜。
垂星樓,寓意高樓萬丈,讓星星都垂墜在側。
它是天下第一高樓,整整三十二層,耗費了最為富庶的魚米之鄉五十年的民脂民膏。
一舉掏空了國庫。
可豔麗得神搖目奪的妖妃才不在意什麼萬世唾罵,她隻咯咯輕笑,用腳像是恩賞般輕蹭老皇帝:“難道你隻能建這麼高嗎?”
是的,隻能那麼高了。
無數徭役的屍骨從樓裡被拉出,又換一批新的頂上。
他們堆起來,或許比這樓還要高。
民怨滔天,老皇帝位子飄搖,最終是出了“意外”。
可芙貴妃不喜歡眼看就要繼位的大皇子,那個和老皇帝像是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男人。
他們看她的眼光,如出一轍。
帶着蕭殺之氣的狂風從地底湧上高樓,将身處最高層的芙貴妃衣裙吹得肆意翩飛。
一抹還在燃燒的灰燼随着風吹來。
芙貴妃卻不躲,任由火光劃過眼眸,灼燒她的眼睛。
她惬意地輕哼着,甚至在享受這樣的疼痛。
芙貴妃手中握着一束細到肉眼幾乎難以辨别的線,線的那端是一個輕若無骨的紙鸢。
潔白的紙鸢高高飛在空中,幾乎融進了黑暗裡。
風往哪邊刮,紙鸢就往哪邊飛,帶動着芙貴妃手中的紙鸢線。
而芙貴妃任由手中的線繩拉扯,在這最高的三十二層翩然起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