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辰聞言一愣,原來那筆錢還沒還上。
若是在過去,家裡無論如何拮據,都不會讓他知曉半分,生怕加重他的心理負擔。
而現在,家人不再避忌着他,開始願意把他當作正常人,而非瓷娃娃的轉變,令姜辰高興不已!
另一邊,姜宇将草帽往桌上一擱,脫下汗津津的背心,露出黝黑緊緻的腹肌,随手抹了把挂在身上的汗珠:“别麻煩了,謝哥請假出門辦事去了,這段時間都不在縣裡。”
頓了頓,他又繼續道:“每年雙搶結束後,運輸隊的任務都特别重。原本隊裡是不肯放人的,直到謝哥上下打點了一番,把三毛塞進隊裡頂班,才得以放行。這次三毛要是幹得好,還能預定下明年的學徒名額!”
這是一個出門憑信的時代,許多人大半輩子都沒出過縣城,也隻有運輸大隊的司機,才有機會天南地北地跑。
對于這種既能出門長見識,又能帶貨賺錢的實惠活,即便是知曉高考即将恢複的姜宇,也難免眼紅心饞羨慕得緊。
姜天成笑道:“喲,好事啊,謝诤這孩子确實能處!這事要是成了,三毛那一大家子吃飯就穩妥了,他這老大認得可真不虧!”
雖然謝诤不在運輸隊裡,讓姜辰有些失望,但更多還是覺得好笑。
謝诤這霸總報起仇來,不僅是半刻都等不得,還能見縫插針,物盡其用,效率賊高,反手就給小弟安排了一個肥缺,難怪後來有那麼多人願意死心踏地跟着他混。
即便心知去縣裡也找不到謝诤,但姜辰仍舊打算跟着交糧隊走一趟。
雖然記憶已經模糊,可他多年閱讀的經驗還在,知曉交糧從來都是劇情的重要節點,總會發生一些特别的事情。
于是姜辰開口道:“我也想去看看。”
由于身體原因,除了舉家搬遷至東籬村那次,姜辰每次去縣城,身上都帶着各種病,所以從未好好逛過。
夏薔薇看着小兒子臉上的渴望,内心抑制不住地抽疼,想到他現在确實皮實不少,沒必要再像以前那樣拘着:“好,不過等到了縣裡,你必須要跟緊你大哥!”
姜宇性子直白,疼惜直接寫在了臉上,他想将擡手弟弟揉進懷裡,好好安慰一番,可想起自己一身臭汗,又隻得悻悻收回手,僅點頭應道:“放心,我一定把小辰照顧好!”
說着,姜天成掏出兩塊錢和幾張票券,遞給兄弟倆:“那天我事多,可能顧不上你們,要是看到喜歡東西,就自己買。”
明知家中拮據,兄弟倆哪裡肯接,特别是姜宇已高中畢業,開始下地賺工分,荷包裡有一筆母親塞過來的日用:“爸,不用,我手上有錢,能夠照顧好小辰。”
本就不是奔着玩樂去的姜辰,自然更是推拒:“是啊,我手上也有,你們以前給的零花錢,我都沒怎麼動過……”
事情談妥,夏薔薇便去竈上先悶了一鍋紅薯飯,随後又炒了盆醬香的包菜粉絲,以及噴香的青椒斬蛋,和回味甘甜的涼拌苦瓜。
炒完菜,她将鐵鍋刷好烘幹後,又揉了一團面,放在案闆上醒着,準備等吃完飯,用它炕上一打雞蛋軟餅。
這樣明早隻用把包菜粉絲熱熱,就能做成卷餅,讓父子三人帶在路上吃了。
老媽做的飯,一如既往的美味,餐桌上從未缺過你争我奪。
惦記着明天要早起去縣城,姜父姜母便沒像往常一樣,留兄弟倆在堂屋裡唠嗑,而是直接将兩人趕去洗漱休息。
夏薔薇再次來到廚房,一邊先将油與蔥花抹在醒好的面團上,再倒上打好的雞蛋揉搓;一邊緊皺着眉頭,滿臉憂愁地對丈夫說:“去縣城的路又窄又破,哪怕你騎車再小心,也會将辰辰颠得夠嗆。”
姜天成将切好的面團,用擀面杖擀好,心下也有些發慌:“确實,雖說辰辰現在稍微跑跑,或給煙嗆一下,已經不會再生病了,可耐力這塊,心裡可真沒底。”
夏薔薇目光微閃,想起了那件準備改成手套的破棉襖,拐了孩子他爹一肘子:“别在這瞎忙活了,去把自行車刷刷,搬到堂屋去。待會我量量尺寸,做個棉墊給套在後座上。”
姜天成想到那條坑坑窪窪,布滿碎石的土路,對棉墊的減震作用不抱任何期望,但這确實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了,也就隻好聽話地出了廚房。
這天晚上,夏薔薇挑了挑油燈,一直忙活到深夜,方才改好坐墊,放心陷入沉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