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五差點就要動手了。
就在林樾楓裝模作樣地在地下室裡查看那些快要過期的食品罐頭時,小五真的很想抄起旁邊靠牆擺放的,專門用來打開貨車車廂的撬棍,狠狠砸在林樾楓的頭上。
不過她及時克制住了。晚宴馬上要開始,她不希望節外生枝,林樾楓已經造成了太多的麻煩,小五沒法一棍子把她打死的話,還會有更大的麻煩——連伊萊·坎貝爾都解決不了的麻煩。現在,小五不太信任自己酸疼的肌肉和扭傷的後背,更何況林樾楓很有可能帶着槍。
還好汽油桶并沒有按照安潔莉卡的指示放在地下室,如果這樣的話,小五就不得不動手了。她現在說不清楚自己的心情到底是慶幸還是煩躁,毋庸置疑的是,如果能一棍子把林樾楓幹掉,小五的心情會好得多。
她們返回了餐廳大堂。樂隊已經來齊了,正在調試各自的樂器。小五走過去和他們打過招呼,有一個患有鼻炎的小提琴手抱怨說這裡香水味太濃了,小五隻能報以歉意的笑容。
是的,無論如何,香水味太濃都要比汽油味太濃要更加合理。
賓客開始入場了,小五走上前,得體地和他們打着招呼。然後,伊萊也來了。
“你看起來已經準備好了。”他假裝在和小五打招呼,湊近她低聲說。
“是的。”
“記得要麻利一點。火燒起來會很快,我有點擔心,”伊萊說着,左右看了看,“香水味真的太濃了。”
“人都來齊了嗎?”小五問他。
伊萊又往人群中瞟了幾眼:“我想基本都來了,有一兩個人說是生病沒有來。我想我們已經做到最好了。不過我沒有看到林樾楓上校。”
小五的心稍微沉了一下。林樾楓很有可能察覺到了什麼,她會去搬來更多警察搜查這裡嗎?小五認為這個可能性不太大,畢竟今晚是夏日節,而且林樾楓的上司還在這裡,林樾楓并沒有發現什麼……不是嗎?
戲劇已經拉開了帷幕,而她就是女主角。一切都開始了。
“盡快動手。”小五說。
小五的後背現在不疼了,這可能不是止疼片的功勞,而是腎上腺素。她的臉上一直帶着得體的微笑,對每一位客人都熱情地打招呼,她熱情得有些過頭,甚至于稱得上谄媚。政府高官在她的餐廳裡舉辦宴會,足以讓菲爾德餐廳蓬荜生輝。不要緊張,小五叮囑自己,或者說是安潔琳的亡靈在叮囑她,目前為止一切都很好。
樂隊開始奏樂,她已經走到了舞台中央,就必須到謝幕才算完成演出。安潔琳的亡靈就在這裡靜靜地看着她,與房梁上的幾十加侖汽油為伴。
菲爾德餐廳的牆壁上有着細長的、用碎瓷片裝飾的窗子,為了防盜,窗子外面鑲嵌了幾根鐵條,上面用鐵皮裝飾着花卉圖案,好讓窗口顯得不那麼像監獄觀察窗。夕陽的餘晖隔着窗子的玻璃照射進來,光線的顔色由熾熱的橘色漸漸變得蒼白,馬上要入夜了。
餐廳的電燈已經亮了起來,為了營造氛圍,長條形的冷餐桌上擺放着燭台,蠟燭的火焰比往常而言顯得更大一些,像是綻放在蠟燭頂端詭異的花朵,仿佛是火焰也在渴望着空氣之中稀薄的汽油蒸汽。小五看了看手表,時間已經差不多了。
太陽完全落山了,窗外的天空呈現一種不祥的深藍色。當這座建築物被點燃的時候,天空也許會被火光照成另外一種顔色。
像是夢一般。
伊萊還擠在冷餐桌邊。小五倒了一杯香槟,走到吧台前,将香槟輕輕放在吧台的一角。這是她和伊萊商量好的暗号。果然,過了幾分鐘,小五在人群中已經找不到伊萊了。她從吧台的抽屜深處摸出了一把手|槍,塞在随身攜帶的手包中。
為了以防萬一,小五又檢查了一下餐廳的正門和幾個逃生通道。伊萊從外面把所有的門都從外面鎖死了。窗戶上焊着鐵條,而且窗戶本身就很細長,一個成年人是很難擠出去的。
她整理了一下衣服,從後門走出了餐廳。
離開了悶熱喧嚣的大堂,微涼的晚風迎面吹來,小五深深吸了一口氣,如同大夢初醒,然而這場戲劇卻遠遠還沒有落幕。她轉過身,将後門仔細鎖好,所有的門闩都結結實實地發揮它們的作用。這樣就可以了。小五往兩側看了看,小巷中昏暗一片,就好像黑夜本身是一種冷霧,包圍着這裡。
“開始了。”小五喃喃地說,她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菲爾德餐廳,就像在看着赫斯特·菲爾德的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