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樾楓從來都不會懷疑自己有多麼優秀,比如她又無意間創造了一個帝國聯盟的記錄:在所有被審查的官員中,她是從停職到複職間隔距離最短的。這個記錄甚至在接下來的很多年中都不會被打破。
林樾楓洋洋得意返回她的辦公室時,一直在想“安潔琳已經死了”這件事。
安潔琳已經死了。
是的,一切都能說通了。獨立黨人埋藏了這麼多暗樁,這些年裡一直試圖腐蝕和入侵帝國聯盟的統治階層,但還未發生過菲爾德餐廳大火這種嚴重事件——不是因為安潔琳突然瘋了,而是獨立黨人的領袖換了,換成一個風格更激進、更難以捉摸的人。
林樾楓考慮過安潔琳可能會被軟禁或者失去管理權。事實證明她猜測的方向沒錯,安潔琳已經死了,這不奇怪,據說安潔琳的身體健康情況一向不盡如人意。
林樾楓不可避免地想到那女孩和安潔琳的關系。那女孩是安潔琳培養的“死士”,安潔琳死去的時候,她會感到傷心嗎?
随後她又想到了帝國聯盟的未來。帝國的上層官員分成了若幹個派别,相互之間勾心鬥角,而聯盟已經搖搖欲墜了。
不要把雞蛋放在同一個籃子裡。斯蒂芬妮的話突然從她的耳邊響起來,就像在她的面前提醒一樣。沒錯,林樾楓當然知道,她得考慮更長遠的事。在從上校升職成大校甚至準将的同時,她得考慮帝國聯盟不能給與她庇護,而她還要躲避獨立黨人的追殺。
林樾楓返回辦公室。她發現辦公室中一片狼藉,顯然那些審查的人已經搜查過這裡,他們的活幹得很粗糙——這不奇怪。咖啡杯被打翻了,在地闆上留下來一灘深色的污迹;一堆紙張散落在地上,窗台上一盆綠植倒了,幹燥的土壤灑在周圍。
林樾楓一邊在心裡罵着,一邊按動桌面上的一個按鈕。用不着半分鐘,負責本層衛生打掃的蘿絲就會跑過來,問她有什麼需要。但是她坐在轉椅上等待了快二十分鐘,都沒有任何人進來。走廊裡偶爾傳來幾個人急促的腳步聲,像是隔壁辦公室的同僚小跑向衛生間,盡管那位同僚已經死在菲爾德餐廳的大火之中。林樾楓感到一種被輕慢對待的惱火,難道是蘿絲認為她被審查,就等同于被革職了?
她怒氣沖沖地闖出辦公室,走向走廊盡頭的那個小小房間。
那裡是清潔工用來堆放清潔用品的儲物間,也是蘿絲的“根據地”,如果她不在各個辦公室中打掃,就會在那裡休息。
儲物間的門虛掩着,林樾楓一把将門推開。
“嘿,尊敬的蘿絲小姐,我說——”
她沒有說完的話卡死在喉嚨中。
儲物室很小,三面牆壁旁都擺放着置物架,上面放滿了洗滌用品、空氣清新劑和硬質短毛刷。在中央大約六英尺見方的空地上,蘿絲正躺在那裡,臉色發青,眼睛睜得大大的。林樾楓和死人、兇殺案現場都打過交道,即使隻是這樣看一眼,她也能夠确認蘿絲剛剛死去,甚至可能還沒有咽氣。
在蘿絲身邊,站着一個年輕女人,穿着就像是在這座大樓裡上班的實習生。林樾楓發現她很面熟,就在那短暫的一秒中之内,她的手已經摸到腰間想要拔|槍,但是摸了個空——她沒有帶武器,不可能攜帶武器接受審查,除非審查員瘋了,或者她瘋了;同時她的大腦像梳子掠過流水一般将她所有見過、或可能見過的人,她想到了這個女人是——
有力的手臂勒住了她的脖頸,林樾楓迅速掙紮了起來,她伸出雙手想要将勒住自己手臂推開。但身後偷襲的那人顯然不想給她分毫的機會,那人将她向後拖去,從儲藏室退回到走廊中。
這個女人是——
她見過,盡管隻見了一面——
“别動,”身後控制着她的人低聲說,“我不想弄傷你。”
是那女孩的聲音,那女孩一隻手肘仍然固定着她的脖頸,另一隻手抓着她的手臂。當林樾楓意識到身後的歹徒就是那女孩時,她突然掙紮的欲|望就不是那麼強烈了。
對,林樾楓想起來了,眼前站在蘿絲屍體旁的年輕女人,是某個不入流雜志的編輯。在菲爾德餐廳發生大火之前,菲爾德餐廳的電話曾經與她聯系過。林樾楓前期調查的過程中,特意和她見過一面。
她叫什麼名字來着?林樾楓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不過她果然是那女孩的同夥。林樾楓的第六感從來沒有出錯過。
林樾楓用上了搏鬥的技巧,手肘向後搗去,不過狹小的空間制約了她的發揮,她們在帝國聯盟大廈的走廊中扭打,肢體彼此的接觸是冷硬且無情的,盡管那女孩的呼吸就撲在她的耳畔。林樾楓感到心中有種像猛獸般的怪物,那女孩幾乎要控制不住她。
就在林樾楓即将占上風的時候,有一個冰冷的東西頂住了她的後腦勺。林樾楓熟悉那種觸感,是槍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