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斯蒂芬妮參加帝國聯盟的會議之前,小五覺得發生了很多事。将所有這些事塞到“兩天一夜”中間顯得格外臃腫,仿佛一個已經不堪重負的超市購物袋,仍然被源源不斷地塞入各種商品。
這是一種大事将要發生的征兆。所謂的大事,已經超出小五所能掌控的極限,仿佛她正乘坐着一輛瘋子所駕駛的汽車,在懸崖邊緣,她無助而絕望地看着瘋狂司機将油門踩到底,朝着萬丈深淵疾馳。
快要變天了。
一切開始了。
那個陰雲密布的上午,在松溪莊園廚房的島台旁,斯蒂芬妮當着小五的面查看了安潔琳的硬盤,她當然發現小五事實上已經破解過這塊硬盤的密碼。
“我無意窺探安潔琳的隐私,”小五解釋道,“但我必須确定我沒有拿錯硬盤。”
“你做得很好,親愛的。”斯蒂芬妮飛快滑動着鼠标的滾輪,查看着硬盤文件夾中一篇又一篇的文字。有的文檔她會多閱讀幾秒,有的一打開就迅速關閉,活像一個正認真工作的閱卷老師。
“我隻是為了得到足夠的證據,我現在手中的證據已經夠多了,但無論如何,多多益善。”斯蒂芬妮對小五說。
“證據?”小五問。
斯蒂芬妮不耐煩地瞥了她一眼,好像剛才小五問了一個非常蠢的問題。
“安潔莉卡謀殺了安潔琳的證據。”
小五張了張嘴,她想要說點什麼,不過她覺得自己最好還是保持安靜。斯蒂芬妮和安潔莉卡在進行某種對抗——就像兩支力量中,不會彼此接觸、但仍然激烈的對抗。
如果斯蒂芬妮能夠指責安潔莉卡謀殺了安潔琳,并且能夠讓絕大多數獨立黨人相信這事是真的,那就意味着很多人會倒向斯蒂芬妮。即使安潔莉卡并沒有這麼做,她依然會陷入難堪的自證陷阱。
“你為了這件事,準備了十年?”小五忽然問道。
斯蒂芬妮擡起頭,挑剔地瞟了小五一眼,仿佛是在質疑小五為什麼會問出這種問題:“事實上,不到十年。我花費了相當多的時間用來研究我的機器,至于政治鬥争、拉攏人心,當你到達一定的位置,這些都易如反掌。”
斯蒂芬妮結束了小五的會談,但她仍然在浏覽硬盤中的文章。小五不知道她是如何消化安潔琳寫出來的這些——也許用“情緒化的垃圾”來形容比較符合客觀事實——的文章,也許斯蒂芬妮真的很喜歡這種風格。
幾分鐘之後,斯蒂芬妮擡起頭,直直地打量着小五。此時此刻,小五其實正在盤算着怎樣用一個得體的借口離開這間豪華而逼仄的廚房。
“我想要讓我的代言人在幾天之後發表一個演講,關于自由、富足與反抗的演講,更具體一點來說,是關于我那關于第三個粘菌器皿的理論。”斯蒂芬妮說。她項鍊和耳環上的紫色水晶随着她的動作躍動着,小五發現,這些紫水晶的首飾光芒顯得比她曾經佩戴的綠寶石光芒更加危險。
“我覺得那很不錯。”小五恭維道。
“我希望你能來替我發表這些演講——當然,沒有那麼艱難。我隻是希望你能錄播一個演講視頻,好在合适的時候在電視台上播放。”
小五感覺就像在晚飯時吞下了一隻青蛙。
“對不起,斯蒂菲,我不太明白。”
“斯蒂芬妮仍然在微笑,但是小五能夠感覺到,在這笑容的背後,斯蒂芬妮似乎很不耐煩。
“我會親自撰寫一篇演講稿,并且由一些足夠值得信任的人進行修改潤色,”她說,“然後,由你來朗讀,并且我會把這些統統錄像,然後在任何可能的媒體上進行播放,盡量擴大它的影響力。會有越來越多的人加入我們、響應我們。”
“既然是你撰寫的演講稿,為什麼你不朗讀?”小五問。
斯蒂芬妮用一種高深莫測的神情望向小五,小五覺得自己在很多年之後仍然無法忘記這種眼神。那究竟是獵人狩獵時的神情,或是謀士算計時的目光,她已經無從得知。小五唯一知道的是,她一點都不喜歡斯蒂芬妮當時的神情。
“我認為你有極強的能力,我喜歡你,小五。”斯蒂芬妮說,盡管小五覺得斯蒂芬妮的表情此刻傳遞出來的信息是“我很讨厭你,隻是出于法律之類的約束才沒有一刀宰了你”,“而你的形象很好,你是那種能夠蠱惑所有聽衆的美麗女性,所以你的演講必定是會具有煽動性的,那會讓我事半功倍。安潔琳沒有利用你的美貌,是因為當時你的年齡還太小;安潔莉卡忽視你的美貌,是因為她嫉妒你。答應我,小五,你知道我很難再找到你這麼完美的代言人了。”
小五并沒有完全把斯蒂芬妮的話聽進去,但是她明白了那句話:安潔莉卡嫉妒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