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嘿——”夜昙定了定神,抱着試試看的心态,将手中的象髓珠往鎮魂瓶處丢去。隻聽的“叮鈴”一聲,周圍突然亮了起來,原本是一片漆黑的牆壁變得透明。
看來這次絕對是投中了沒錯!
夜昙被那強光刺得閉上了眼睛。
過了片刻,她才敢偷偷睜開一隻眼睛,透過闌幹的縫隙處開始往外張望。
她發現,自己現在能夠看到自己剛才身處得洞穴了!
“!!!”
夜昙一下就發現有人在自己的腳下。
正是自己的未來夫君,和……
……一堆妖怪吧?
欸,那麼難道自己此時是在天花闆上嗎?
倒吊着?
其實,整個無底洞被夜摩的法力控制着,此間天地倒轉,空間被扭曲、嫁接。
“……”夜昙有點無語。
怪不得她怎麼投,都沒辦法把金珠子投到鎮魂瓶裡。
而象髓珠,可能是因為和鎮魂瓶本就是一對,所以才能夠投中?或者就真的像那妖怪之前說的那樣,這對瓶子特别喜歡這種類型的珠子?
不過夜昙此時也沒心情想這些了。
她能感覺到地面傳來一次又一次的震動。
……
這麼多妖怪,沒有情他到底行不行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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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昙憂心忡忡地繼續朝下張望着。
透過闌幹縫隙,她能清楚地看見少典有琴在挖墳。
她瘋狂敲着靈塔壁,試圖制造出更多的噪音。
大傻瓜,不知道往上看看嗎?!
她就在他頭頂上啊!
然而……
夜昙敲了好一會兒牆,她眼皮底下的人一點反應都無,一看就不像是能聽到自己聲音的樣子。
她哪裡還能不明白,現在的情況是自己可以看見外面,但外面的人看不見裡面。
想也知道是那些妖怪的惡趣味!
夜昙扒着闌幹,眼巴巴地看少典有琴挖出一個個棺材,打開棺材蓋子,然後幹掉皮影人。
這期間,她的身上也一陣陣地疼。
“……”夜昙默默地看着人不斷重複着動作。
此時的她默默地咬住嘴唇,不再痛呼。
她的腦子向來靈光,隻是觀察了一會兒情況,就發現了其中的端倪。
每當沒有情手中的劍影刺在那些紅衣女妖怪身上時,自己身上也會傳來劇痛。
她甚至能感覺到自己周圍的土地也在随着那挖掘的頻率不斷地震動。
可……她不是在洞頂嗎?
其實,這一切都是黑影提前設計好了的。
整個無底洞乾坤倒轉,九壇九燈,便是一座壇城。
而靈塔,就是他精心準備的一座黃金之冢。
玄商君每挖一具棺材,就是在挖困住夜昙那座靈塔那空間的地面,所以,夜昙自然會感覺地面在持續不停地震動。
“……”
不得不說,這群妖怪是真的殘忍。
夜昙握緊拳頭,眼中燃起了熊熊怒火。
她看了半天,終是看出些端倪。
清光劍影所及之處,表面傷的是皮影幻化而來的女子,實際卻不是。
皮影哪裡來的生命和血肉呢?
也不知道這黑影到底使了什麼法術,不過,他們大概就是想借着沒有情的手,殺了自己。
然後說不定到時候就會把自己的屍體扔給他,或者做成什麼傀儡用來威脅他,挾制他。
看來自己之前的猜測是錯誤的。
他們根本不是要她配冥婚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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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你就不怕傷了她嗎?”灰衣人正在用所剩不多的法力為自己治療傷口。
當然了,他也不忘說些閑言碎語,動搖對方心神。
少典有琴法力遠不及前,他到底為何能如此确定,那些皮影都不是離光夜昙?
灰衣人有些好奇。
難不成,這倆人還真是情比金堅到海枯石爛的地步?
玄商神君理都不理他,仍是自顧自地繼續挖墳。
這些女妖身上的玄珀都隻是劣質的複制品。
所以他看一眼就知道,她們都不是夜昙。
“……”眼見被清光劍劈成兩半的皮影飛到腳下,自讨沒趣的灰衣人氣得踹了那半截皮影一腳。
“啊……”隻是這動作又牽扯到了傷口。
氣死他了!
“少典有琴!”那就不要怪他了。
“你看這是什麼!”
說着,灰衣人一指地面,一個菩薩造像的石棺自平地冒出。
“啪”的一聲,石棺應聲而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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棺中人睜開眼睛。
咦?
奇怪。
她不是死了嗎?
不是化風化煙,化雲化雨了嗎?
那這裡是哪裡?
棺材裡的夜昙愣了一會兒,用手扒着棺材沿,使盡吃奶的力才起了身,還沒來得及轉幾下眼珠,就發現自己被一把劍指着。
“……少典空心?!”
“我……”夜昙也不管别的,順着少典有琴既震驚又疑惑的眼神,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又摸了摸自己的臉。
怎麼回事!
震驚!
“少典空心!你又用了什麼法術!”
夜昙不滿地盯住少典有琴。
她的臉上還是人類皮膚的感覺,手卻扁得跟個紙片人似的。
“你……是不是……”
“哦——”夜昙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順手就拍開了指着自己的清光劍。
“是你把我的靈給拘在這裡的?!”
“既然這樣,你為什麼不給我找個好看的身體啊!”
“你這混蛋!”
隻有半截還像點樣算什麼嘛!
她的下半截啊!
這不成話本裡說的半截觀音了嘛!?
土上半截,土下半截。
她這樣……真的還算是活着嗎?
“……”少典有琴隻是盯着半坐于石棺中的夜昙,眼中驚疑不定。
這……她身上的玄珀還是用法術變出來的。
可是,這說話的語氣,真的很像昙兒。
“說起來”,夜昙想要從石棺中出來,無奈發現自己的手根本使不上力氣,“我姐姐的魂你找到了沒有啊?!”
“你……”
這一串連珠炮下來,弄得玄商君一句囫囵話都說不出來。
這麼多問題,要他先答哪個?
而且……他還不确定,她是什麼。
這次這個,也太像了……
她是……
雖然少典有琴并不确定石棺中這個皮影昙的身份,卻也收起了手中劍。
“你沒找到我姐姐對嘛!”見對方不說話,夜昙明白過來,便有些惱。
她就知道,他肯定是會想辦法先複活自己。
隻是沒想到這辦法還亂七八糟的!
玄商君一直定定地看着人。
她真的是……那日消失的昙兒嗎……
可是……
怎麼會呢?
那不是一個夢境嗎?
“少典空心你扶我起來!我要去找青葵!”
“……”
如果說之前他還心有疑惑,聽到眼前的皮影昙說出要找姐姐後,少典有琴有些動搖了。
若她隻是敵人為了迷惑他心神而制造的影妖,應是不會先找姐姐吧?
可是……萬一這也是敵人謀算好的呢?
為了讓他放下警惕。
“……”
少典有琴蹲下身,猶豫了一會兒,還是伸出手,摸摸皮影昙的頭。
“幹嘛!”夜昙急着起身找青葵,“你還愣着幹嘛!快扶我起來啊!”
“……别動!”玄商君握住皮影昙的手。
雖然手感和普通人無異,但……
并沒有脈搏。
“你幹嘛啊……”她沒力氣,手還被握着,動也動不了,“你放開我!”
“就算……就算那時候是我不對,你也不能把我變成這種鬼樣子啊……”
“我要去找我姐姐……嗚……”
皮影昙說着說着,聲音中不免帶上了一點哭腔。
“你怎麼這樣啊!”
“……别怕。”
“别怕了……”
少典有琴輕輕拍了拍皮影昙的背。
“你姐姐她……也重生了。”
他不确定真假,但看着她要哭不哭的樣子,便隻能先安撫人。
“……真的?”聞言,皮影昙的眼睛一下亮了。
“你……不會是騙我的吧?”
“騙你……是小狗。”
“那……你沒事吧?”确認了青葵沒事,皮影昙才有心情關心少典空心的事情。
“我……亦無事。”
“那……我現在這是什麼情況?”
“你……”他也不清楚。
少典有琴轉頭看向不遠處的灰衣人。
這一切,一定都是這人搗的鬼。
“他是誰啊?”皮影昙也順着他的目光看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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靈塔中。
夜昙看着遠處的二人,心裡着急,但是又不能動。
喊話當然也沒用。
他根本聽不見!
她也隻能看到他們的動作,聽不見他們在說什麼。
不過……
夜昙看着石棺中的皮影昙,不由地眯起了眼。
沒有情那家夥,他還真是喜歡皮影啊……
現在對着個和她長得一樣的妖怪,還憐香惜玉的。
他還靠得那麼近!!!還抱她!
沒錯,從夜昙的角度看過去,這倆個就像是抱在一起似的。
該不會是……
真的以為是她?
!?
沒有情這個大混蛋!
夜昙的拳頭松了又緊,緊了又松。
……算了,看在他隻是被擁有自己臉的皮影妖怪迷惑的份上,她就大人有大量,不跟他計較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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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到底想做什麼?!”為什麼就不能直接沖着他來!
“呵……做什麼?”灰衣人捏緊拳頭,擡頭迎向玄商君那冰冷的目光。
他想起了之前夜摩交待過的。
其實,這個皮影昙不過是個半成品,還不足以拿來威脅少典有琴。
隻是自己實在氣不過!
“怎麼樣啊玄商君,她是你要找的人嗎?”
“……”少典有琴沉默了。
他……确認不了。
“有琴”,一旁的皮影昙一臉莫名,“這人在說什麼啊?”
先前她以為,自己能活過來,都是少典空心的手筆。
看到那灰衣人,她哪能不懷疑。
“……是不是他把我變成這樣的?”
怪不得剛才少典空心要拿劍指着自己,敢情是把自己當妖魔鬼怪了啊!
夜昙恍然大悟。
她就說,少典空心好歹也是一個有些審美的神,怎麼會把自己的魂兒給弄在這種詭異的皮影身上。
又不是小沒咯。
就算是小沒,也不會吝啬到隻給她弄半截身體的吧?
“……”
怎麼辦怎麼辦?
夜昙有點急眼,也不思考自己是死是活了,以及要死要活了。
她開始摸臉。
那她的絕世美貌還能回來嗎?
可别真的變成妖怪了!
“……昙兒……你……别怕,沒事的。”
少典有琴有些遲疑,最終還是出言安撫。
他一邊拍着夜昙的背,一邊轉頭看向灰衣人。
自己到底要怎樣做,才能逼這人交出昙兒呢?
沒等神君繼續發問,灰衣人便伸出手。
“時間到了。”
他手一收,隻聽棺中人“哇”的大叫一聲。
“昙兒!”沒等少典有琴反應過來,棺中的皮影昙徹底消失了身影,化成一道光,飛入灰衣人手中的一個小瓶子裡。
這下輪到神君急眼了。
“你把她怎麼樣了?”
“附在這個皮影身上的,是離光夜昙過去的記憶。”
灰衣人答非所問。
“你說……你要找離光夜昙。”
“若選我們抓回來的新娘,那麼,這個半成品皮影人,我會當場銷毀。”
灰衣人邊說,邊搖了搖手中小瓶。
“你若是選她過去的靈魂。”
“我會把她現在的身體和她過去的記憶結合,然後送還給你。”
“當然了,如此一來,現在的離光夜昙便也不複存在。”
“……”
“好了,玄商君”,灰衣人将手中的鎮魂瓶攏進袖子,語帶嘲諷。
“你要怎麼選呢?”
“……”
“其實……我覺得你應該選過去的她,我免費幫你修複她的身體,實屬于買一贈一啊。”見玄商君沉默不語,灰衣人繼續火上澆油。
“這是個一本萬利的買賣啊。”
“你不考慮一下嗎?”
“你把她還給我!”少典有琴忍不住,劍鋒直直逼到灰衣人的頸項邊。
“你說的是哪個她?”灰衣人是成心刁難。
“……當然是兩個。”
雖然他拿不準,對方是不是又編了個故事,可眼前的情況,由不得他随便放棄一個。
“你必須選一個。”
“你把瓶子給我!”
“你做夢!”灰衣人手一揮,一堆做得很好的皮影便将少典有琴團團圍住了。
這些皮影皆身穿紅衣,還長着一張夜昙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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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啊?到底要怎樣才能逃出去呢?
靈塔中的夜昙心中焦躁不已。
她能感覺到,随着皮影妖怪一個個倒下,身上的傷口也逐漸向腰身蔓延。
……但珠子隻有一顆呀!這瓶子卻有兩個!
難道真的要她挖眼睛嗎?命當然很重要,可是她也是真的不想當瞎子啊!
可……再這麼下去……按照那些妖怪設的局來看,她遲早都會沒命的。
他們根本不是要她做新娘,隻是想要折磨……
沒有情。
如果命都沒了,她還要眼睛做什麼呢?
等等!
那是妖精的話,也不知道到底是真是假!
雖然扔了珠子是有變化,可是萬一那黑影是在騙她,挖了眼珠也根本不能開門呢!
那她不是虧大發了!
夜昙還在猶豫。
不過,她剛好在乾坤袋裡摸到了一把刀——化血神刀。
此刀刀鋒如一道電光,若是拿來自戕,也可以掩飾她自己身上的刀痕。
就算是死,她也絕對不能讓他發現真相。
她是絕對不會讓那群人得逞的,哪怕是玉石俱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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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影,也就是夜摩的神識一直籠罩着這處洞穴。
此時,他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之所以安排這麼一場戲,目的就如夜昙猜測的那樣,是為了刺激玄商神君,擾亂他的心神,之後才能攻其不備。
先前,他在那一把皮影人身上都滴了夜昙的血,所以玄商君破壞皮影造成的傷害,會通過他的法術轉移到夜昙的身上。
這傷害現在集中在她的腳踝至大腿處,自也是他有意為之的。
故而夜昙除了下半截傷口多一些外,沒有受到什麼重創。
他當然不會讓人真的死掉。
因為……離光夜昙對他而言,還是有用的。
誰成想,這女人居然能這麼狠得下心,不按自己的劇本來,倒是先給他上演一出玉石俱焚的戲碼來。
而自己那個合作夥伴也不是個省油的燈……
難得自己準備了那麼多禮包給玄商君拆,他都還沒拆到大禮包呢,眼看着這戲就要亂了。
不過……既然離光夜昙想死,那就讓她去死吧。
夜摩癟了癟嘴。
反正現在有兩個離光夜昙。
死一個也沒關系。
就算兩個都死了,他也可以讓她複活。
不過是要費上些周折。
既然如此,不如自己就不要管她了,順水推舟,繼續看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