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上,好久不見。”
“昙華,你跟我回東丘去吧?”多年不見,忽然相約,玄商君自是以為她終于想通了。
“我不會回去。”
“昙華……”這麼些年,能想的辦法,他都用過一遍了。
多說也無益。
她看起來過得尚可……
“那……昙華……你多保重。”護衛會定期向自己報告情況,她也大了,他是該放手了,“若是有事,記得喚我。”
“少典有琴你站住!”
看見自己就想逃,難道她是什麼洪水猛獸嗎?
“我有好多個問題想問你!”
她今天是打算和他做一個了斷的。
“沒說完之前你不許走!”
“好。”他來,本來就是想要解決問題的。
接到昙華的信後,玄商君便吩咐了下去,此時,缤紛館中,并無他人。
正是個談話的好去處。
“你問。”
“坐下說吧。”昙華一屁股坐下,又朝旁邊的空位努努嘴。
玄商君便也掀袍坐下。
“第一個問題,你到底把我當做什麼人?”
“你是昙華”,神君正色道,“你是地脈紫芝的花靈。”
“昙華……”身穿白衣的女子喃喃地複述了這個名字。
優缽昙華,花隐于花托内,一開即斂,不易得見。也因此,一旦開花就被視為佛的瑞應,故也被稱為祥瑞花。
昙華花形似枇杷,無花而實,即所謂無花果也。
多麼短暫的存在。
理應無花無果。
“我……就隻能是昙華嗎?”
“是。”無論多少次,這答案也是不會變的。
“我知道了。”昙華擡頭,盯着少典有琴的雙眸,語氣平淡,“君上。”
“你怎麼了?”眼前人這般平靜,少典有琴反而覺得有些異樣。
不過……他們畢竟已經太久沒見了。
她也長大了不少。
“沒怎麼啊”,昙華依舊一派輕松模樣,“第二個問題,你還在等她嗎?”
“是。”
“你分明知道,她不可能回來的。為何還要等?”
“即使希望渺茫,我也會繼續等。”一如既往的堅定語氣。
現在的四界,沒有需要他的地方,他也沒有旁的心思。
“好吧。”
昙華眨了眨眼,按下心頭酸澀,“那第三個問題是……君上,我和離光夜昙,我們真的沒有一點相像嗎?”
“我也喜歡看戲本子。”
“你那畫像如果準确的話,我們的長相也……不是一點都不像吧?”
“我們的性格也……”
“我承認,你們有一些相像。”
“君上,我聽說,你也曾在人間曆劫。”《有情俠影錄》裡的故事,她簡直快會背了;書場的故事,她也總聽。
“你知道嗎,人間的彈詞都是這麼勸你的”,昙華輕輕地哼起來,“滿目山河空念遠。落花風雨更傷春,不如憐取眼前人。”
不得不說,昙華的唱功比夜昙要好上很多。
隻是小聲的清唱幾句,她便停了下來。
“呵,我忘記了,你不是詞裡那個隻有‘有限身’的凡人。”
那些勸慰之語,是凡人的理解。
“你擁有無限的時光。”
“那麼,第四個問題,佛家都言放下,你這樣的得道大能,緣何就會不明白呢?”
“你又為何不放下呢?”神君不答反問。
“我又不是得道高人,隻是個花靈……”
他們兩個,其實是流淚眼對流淚眼。
都是愛而不得的可憐人。
“做不到很正常。”
昙華毫無愧色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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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你知道嗎?”昙華覺得有點口幹,便慢悠悠地拿起茶盞喝了口。
“我喜歡溜到人間,就是想看你為我着急。”
“……”這麼多年了,女兒家的心思,他好歹是懂了一些。
“那天晚上,我特地灌醉你,用了化形之術。”
“你不愧是戰力無雙之人……輕輕松松便識破了我的僞裝。”
事情果然不會像泛黃的話本子裡寫得那般順順利利、水到渠成。
“可我不想放棄。”
等待,隻是希望他能回心轉意。
“大概是因為像你吧?”
“……”他簡直無言以對。
“我早就聽說有能人異士,能夠徹底改變人的容貌。”
離開東丘後,她也的确找到了本領高強的易容師,并向他拜師學藝。
“我想,學好了本事,我就不會被你認出來了。”
一番苦練之後,她有這個自信了。
有無數次,她都可以用離光夜昙的容貌出現在他面前的。
這樣的傷心人,隻要有一點希望,想是會抓住這根救命稻草的。
可每一次她想這麼做的時候,耳畔都會響起那個易容師的話。
“昙華,你真的心甘情願地去做另一個人嗎?”
“……我”,被問的昙華有些猶豫。
她能确定,自己還是喜歡着君上。
她沒辦法把他當作父兄、師長看待的。
但她不确定,自己是否能委曲求全,永遠做一個替身。
想到這裡,昙華便揮揮手,将自己的面容化為圖上模樣。
“有琴……”
天知道她練了多少遍。
“……”
她看見他的眼神變了。
果然,隻有在想那個女人的時候,才能看見他七情上臉的樣子。
“昙……昙兒……”
因為實在太像,玄商君也有一瞬的愣神。
“她死了。”
沒錯,她就是這麼壞。
“不許你再變成她的樣子!”玄商君有些愠怒。
“可你看見我,便會想起她吧?”
“你們是兩個人!速速變回來!”
“我隻是和你開個玩笑,讓你看看我的本事,不用這麼生氣吧?”
說話間,昙華又恢複了自己的本來面目。
若真如此,她就一點尊嚴也沒有了。
她這一生,已經活得很可悲了。
不能到死還是那麼可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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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可如此。”玄商君自覺理虧,因此并不打算深究小孩子這不知分寸的玩笑。
“君上,那你覺得……”白衣的姑娘難得作出一副虛心求教的樣子,“作為昙華,我應該怎麼活?”
“自當随心意而活。”
“我的心意就是和你在一起啊。”昙華的聲音裡聽不出喜怒,但神情卻帶上些俏皮。
“對不起。”
“昙華,你還小,你不懂……”
“人間有情。”
“相信我,你一定會碰到那個珍愛你的人。”
“呵……”
“人間是情多……”恐怕是苦情多,離情多吧。
“君上,你活了幾千年,就一定比我懂得多嗎?”
“我就必須要聽你的,熱愛整個世界嗎?”
“你真的一直都對?我全錯了?那就讓我一錯到底好了。”
“我不是這個意思。”
“我……”被内涵倚老賣老的玄商君有些尴尬。
他的确做下過太多錯事。
“對不起,我不該這樣說”,不該用一副高高在上的态度去教育她。
“我的意思是,這個世界,有萬般趣味,有很多有趣的人,有趣的事……你……”
“既然如此,那你怎麼不去遊戲人間?”
“我不一樣。”他還有重要的事。
“君上,你活了那麼那麼久,難道就沒有過一個瞬間,覺得……”昙華針鋒相對,絲毫沒有退讓之意。
“想死嗎?”
“……我……”
過去,他知道自己是懼死的。
如今……倒是明白了什麼叫“了無生趣”。
“……你問這個要做什麼啊?”
小孩子家家的,僅僅因為自己沒有依着她,就這麼傷春悲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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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上,你還記得這把劍嗎?”
昙華抽出了偷來的清光劍。
她摸了摸劍身,随後一把将這從不離身的寶劍橫在自己的脖頸上。
“昙華你幹什麼!”心中那不祥的預感成了真,玄商君驚得站了起來。
“你把劍放下!”
“君上,你急什麼啊?”昙華奇怪地看了少典有琴一眼,“我就是想把新學的一段戲唱給你聽。”
“什麼……什麼戲啊?”什麼戲要抹脖子上吊的,又不是霸王别姬。
“噓!”昙華朝人做了個噤聲的手勢,向着缤紛館中央的舞台走去。
“你聽不聽?”
沒等少典有琴回答,她便念念有詞。
“還說要補償我,這點要求都不肯答應……”
“……我聽,聽。”他能說什麼,隻能答應了。
“從今後,遠書歸夢兩幽幽,我會常記先生好,我會常想南山幽,我會思念紫竹蕭蕭月如勾,溪光搖蕩屋如舟。”
少典有琴皺起了眉。
《蝴蝶夢》。
這戲用不上寶劍。
可這詞,她是要和自己和解?還是告别?
“相逢雖短,勝一生。”
“青山在,綠水流,讓你我隻記緣來不記仇。”
唱到此處,昙華覺得有點喘,頭上也開始沁出汗珠,便停了下來。
“好聽嗎?”她朝不遠處的人嫣然一笑。
“好聽。”她的歌喉,的确比昙兒要好。
“你這劍真的好重……”昙華走近少典有琴,一手扶住桌子,将清光劍暫時擱在上面。
可惜,人生永遠不能像戲文裡那樣簡單……
“君上,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
“你問。”
“如果你從來沒有遇見她,你會喜歡我嗎?”
好像一遇上他,自己就又變回那個懵懂無知,天真爛漫的小姑娘了。
最後了,還要糾結一些極其無聊的可能性。
“如果沒有遇見她,那這個世界上,既沒有我,也沒有你。”
他們都不會存在于這個世界上。
更别說遇見了。
“這就是你的答案嗎?”
意料之中。
“我知道了。”
很多年了。
這紅塵她都走過。
一個嬰兒呱呱墜地,到黃土隴中埋,她都經曆過了。
不過如此。
離了東丘,離了他幾百年,她才知道,自己原是涼薄得很。
這才是她的本性。
那個會撒嬌,會直白地說愛,會被愛人不愛自己困擾的少女,不是真正的她。
隻要不在他身邊,她的心就會變得冷硬。
可這人世明明并未苛待過她什麼。
身為地脈紫芝的花靈,法力更是想要多少都有。
無非就是自己的身體可能有極限,但其實也相當于沒有。
歸墟,已經沒有了。
話本裡講述的離光夜昙,想要的是自由。
而她想要的是……情。
是能夠讓她感覺到自己還正常活着的情感。
可是,她們兩個都沒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最終,她有了一個決定。
“其實,今天我來找你,就是為了最後見你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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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意識到不對的玄商君站起來。
“你别過來!”看出對方是想要奪清光劍,昙華後退了幾步。
“昙華,刀劍無眼,你快放下!”
“君上,他們都說神族仁愛衆生……都是謊話。”
“對我而言,你真是這個世上最殘忍的人了。”
遺憾無限趨近于永恒,她不是不明白。
所以現在她也要擁抱這種永恒。
“昙華!”玄商君自是不能認同她的極端做法。
她到底是太年輕了。
“你做這種事情一點意義也沒有!”從頭到尾,他隻希望她好好活着。
“把劍放下好嗎?聽話。”
“是嗎?”昙華露出一個嘲諷的微笑。
額上的汗珠滴落在地上。
“……沒有用的。”因為那是他的命劍,不可能會聽她的。
少典有琴一擡手,清光劍便回來了。
可昙華還是倒在地上,像一朵盛開的花,從枝頭落下。
始料未及。
“昙華!你怎麼了!!!”
少典有琴沖上去,抱住昙華倒下來的身體。
“為什麼……”
她明明就沒有武器。
“我好累,咳咳……”
“你别動!我給你治療……”看到昙華口中吐出的鮮血,玄商君也有些慌了。
他尚确定不了原因。
“别……碰我……”昙華推開他的手。
“你渾身都是清氣……真的覺得……能救我?”
隻會讓她死得更快而已。
說完這幾句話,又一股鮮血自她口鼻之中湧出。
一切……自然都是計劃好了的。清光劍不過是個幌子,昙華提前吞了大量至純的清氣丹。
沒有足夠的濁氣丹丸,他沒機會,也沒能力救她。
到沉淵之前,她就會完蛋的。
“你先别說話!”
神君沒空回複她,他正忙着檢查她身上的損傷。
“君上……”
昙華擡手摸上少典有琴的臉。
很好!
他終于沒躲開了。
果然,隻有這種時候她才能碰到他。
盡管玄商君已經盡可能斂了清氣,可昙華的手仍是被清氣灼傷。
“我在。”一番檢查過後,玄商君已經明白了,隻有濁氣能吊住她的小命,“昙華,你别怕,堅持住,我馬上帶你去沉淵。”
“我不去。”
現在這樣便很好,五内俱焚。
“由不得你。”
“我……不去!”昙華掙紮起來。
“不是說要……補償我嗎?死……都不遂我意……是嗎?”
玄商君的動作猛地頓住了。
“……為什麼啊……”
“你……為什麼要這樣做啊……”
他的罪過已經夠多了。
昙華雖然不是昙兒,那麼多年,看着她慢慢長大。
為什麼要和她一樣,選擇自戕。
為什麼要用這樣的方式報複他?
“離光夜昙……她是為了四界,你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啊……”
少典有琴的聲音很輕。
他當然明白,她是怎樣的人。
說離開,就離開。
百餘年,也從來沒有回來見他一次。
“為什麼……”
“這句話……應該我來問吧……哈……”
昙華忍不住笑起來。
“真是奇怪……”
“……你都沒有放棄,為什麼要我放棄呢?”
“你别說了……”
“君上……”
昙華不停地戳人痛處。
“其實,我是想要幫幫你的……”
“……你……在說什麼啊?”
他不明白。
“玄商君,你連這個……都承受不住的話……怎麼繼續複活她呢?”
“在我之後的每一個人,每一個錯誤……”
“你又準備……怎麼……應對呢?”
“昙華,不是的!你……不是,不是錯誤……”
從頭到尾,都是他一個人的過錯。
湧出的鮮血染紅了二人的衣物,昙華卻還是笑容滿面的。
“君上……”
“我還想再……看看你的……劍,可以……嗎?”
“好,好”,少典有琴再次化出了清光劍,将它放到昙華手上。
“昙華,你再撐一下……”
“這劍……”還是那麼好看。
“我把劍……還給你了……”
故劍情深。
她比不了。
——————————
“妹妹!”
缤紛館外突然響起了一個女聲。
清濁雙花本有感應。
早在心口劇痛之時,錦葵就已經感覺到了不對。
這日,昙華當然不止約了玄商君。
她先和自家姐姐告了别。
錦葵當然覺得她狀态有些不對,原本打算等她忙完以後,再去找她談談的,因此并未按昙華計劃的那般離開。
隻是在不遠處找了個茶館。
誰知,事情居然會演變到一發不可收拾的地步。
“妹妹!”錦葵沖到了昙華旁邊。
“昙兒……”她握住了昙華的手。
“你……”原來是這樣……她是早就想好了去死。
“……”
少典有琴還沒回過神來。
他尚沉浸在内疚與自責之中。
但凡……自己給她些希望,是不是她就不會死……
“君上,昙兒她給了我一封信。”
“您要看看嗎?”
錦葵擦了擦臉上的淚。
發現根本擦不完後,便停止了動作。
她自懷中拿出一封信,雙手呈上。
“……”少典有琴默默從錦葵手中接過了信,展開一看。
不是給他的。
姐姐,你千萬不要太難過。
你有自己的生活。
即使我不在,也沒關系的。
姐姐,你不要怪我,更不要怪你自己。
你也不要……嫌我沒出息。
我想了幾百年,才做出這個決定。
我之所以這麼選,原因有很多。
我喜歡君上,姐姐你知道的。
但我不愛這個世界。
為了姐姐,為了君上,我裝了很久。
可我裝累了。
現在的四界,沒有歸墟需要我去做英雄。
四界那麼大,的确也有不少有意思的人,但也僅僅隻是有意思而已。
根本不值得我耗費心力。
君上的愛,是我唯一想要的東西。
我知道,他永遠不會接受我的。
那便也無所謂活,無所謂死。
再這麼渾渾噩噩地活着,我都怕自己要忘記了……
忘記了東丘的那個自己。
我想要讓自己再一次感覺到,那種激烈的情感。
就隻能在那個時刻了。
其實,不死……也不是不可以。
這世界上,有許多人為了生存,不惜出賣自己的一切,自己的身體,自己的時間,自己的自由,自己的良心,自己的尊嚴。
與他們相比,我太不知好歹。
我應該像戲文裡唱得那樣,山高水長,就此别過。
可是……
我們是因東丘的草木之靈對離光氏姐妹的希冀而生,整個人,整條命都和她們脫不了幹系。
這兩個的女人就像兩朵陰雲,永遠籠罩在我們頭上。
我想要有自己的選擇。
我想要和離光夜昙這個人徹底劃清界限。
那就隻能選擇死。
當然,我也想要幫君上克服一些軟弱。
要救一個人,還是一個死人,從來沒有那麼容易。
他應該有這樣的覺悟才對啊。
姐姐……
我是輸給了離光夜昙。
但我也赢了。
離光夜昙能為她死。
我也可以。
我知道,沒有人能和死人争,就算我死了,也争不過離光夜昙。
既然她是千載之後,萬古難平……那麼,我就先離她近一步吧。
最後,我也和離光夜昙一樣卑鄙。
我才不要幡然悔悟,才不要欣然祝福,祝他能等到她。
也不要潇灑離開,遠走天涯,至死不見。
我要他記住我。
姐姐,對不起。
但是我想,你總是能夠理解我的。
我本來就是個壞人。
——昙華。
——————————
一旁,錦葵定定看着躺在地上的昙華。
血色與白衣,居然為缤紛館帶上了些奇妙的旖旎。
“妹妹……你的心痛……姐姐都明白……都明白的……”她又何嘗不是如此呢?
她雖然選擇什麼都不說,可并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女孩。
一死明心,了卻夙因。
昙華是幹脆利落地赢了一城。
可是……
那至純的清氣,是自己挨不過昙華的撒嬌,給她的。
當時,昙華隻說她的一個朋友生病了,需要大量的清氣丹丸,自己正和玄商君鬧别扭,所以不好意思找他要。
然後又塞給她一封信,神神秘秘說這是報酬,讓她回了東丘再看。
這叫她……
如何能原諒自己呢?
錦葵猛地撿起了地上的清光劍。
轉瞬間,白皙的脖子便撞上了劍鋒。
青色光芒大盛,自她身體中溢出。
在玄商君訝異的眼神中,她緩緩地倒了下去。
淚斷劍,情多長。
此時,昙華身上散出的紫色光芒也像是有感應一般,漸漸地聚攏到清光劍劍身之上。
地脈紫芝的花靈兜兜轉轉了一番,終是消散。
又是一年春來到,唯院中落英缤紛,簌簌而下。
——————————
遠在沉淵的嘲風得到了谷海潮傳回來的消息,一屁股跌坐在了椅子上。
“大人,您……屁股沒事吧?”谷海潮難得一臉正經。
“無事。”
他的心,也不可避免地和屁股一起疼起來。
隻是心頭血的效應吧?
嘲風閉上眼。
久久不願睜開。
她們到底是他看着長大的。
沉淵惡煞久久不能回神。
“老五他怎麼樣了?”緩了小半個時辰,嘲風才看向谷海潮。
“玄商君他……”谷海潮回想了一下東丘的情況,“他在找尋用母株再度複活花靈的方法。”
“……”嘲風默然無語。
人有七情。
喜、怒、憂、思、悲、恐、驚。
神和魔,其實也一樣。
隻要他們不是真的全然無情。
真的是……太可憐了。
少典有琴這樣的神,與他們都不一樣,注定是會内疚的。
“大人,我們真的不去幫忙嗎?”
他當然知道,谷海潮這麼問,就是想讓自己回東丘幫忙。
“不去。”
對于雙花之死,嘲風不是不傷心的。
那是于他們滿懷期待之中誕生的孩子。
他當然也不想看到這樣的結局。
但就像之前他尊重青葵的那些選擇一樣,這一次,他也會尊重花靈的個人意志。
“你回去告訴他,這一次,我是不會幫他的。”
天道循環,生生滅滅……
救了又如何,又不能許人家什麼。
隻不過是徒增煩惱。
“是。”谷海潮應聲而退。
————————
面對夜摩的催促,海山沒有馬上走。
他要親眼看到結果。
“怎麼樣,我就說,我的噬心之陣,不可能失敗。”
夜摩洋洋得意道。
在這個沒有辦法複活的離光夜昙的噩夢裡,他終于抓到了少典有琴的弱點。
“你現在放心了,可以走了吧?”
明明之前失敗了那麼多次!
海山有些不屑。
“這次你真能獲取他的神魂嗎?”
“你就放心吧!”夜摩拍了拍海山的肩膀,“之前我答應你的,全都會做到。”
“最好是這樣。”海山嘟囔道。
“知道了就快滾回去,别誤了我的事。”
夜摩開始全神貫注地指引清氣與神魂。
之前,嘲風所用的,所謂沉淵族的誅仙陣,也不過就是日常年久,所以傳成了個殘缺的版本。
神族那裡也有這個陣法的另一版本——“噬心陣”。
這個名字是對的。
但用法卻不一樣,神族所知,不過就是噬心陣能消除困于陣中之人的法術。
他們哪裡會知道,這噬心陣,本是上古時期的神魔用來進行精神攻擊的法陣。
既然要精神攻擊,自然是要保證對方不能武力掙脫,自然要能情随境起。
“我不走,我要看到你成功。”海山不依不饒的。
自少典有琴身上散出重重清氣,正被夜摩引在一個特質的法器之中。
夜摩的唇角勾起了一抹笑。
一切都如他所料,相當順利。
隻是下一個瞬間,藍色的光芒突然大盛,照亮了整個房間。
夜摩不由自主地眯起眼。
他看到,有個模糊的人影正站在自己對面。
夜摩想要抓住,無奈操縱清氣并非他所長,最終隻能任由着藍色星光閃爍着遠去。
“該死……”
“怎麼了?又失敗了?”藍光熄滅後,海山抱着手肘開始翻白眼。
“沒有的事!”夜摩矢口否認。
“隻要再試一次就行了。”
噬心陣能将他重複無數次的噩夢顯現出來。
隻要有了至清之氣,他便可以糅合之前取得的嘲風身上的魔氣,制造出自己想要的。
此時,藍色清光早已穿過重重路障,越飛越遠。
最終飛向一個不知在何處的藍色人影手中。
藍光繞着他的指尖晃動了半天,随後消失。
沒有人知道,此時的四界,真與假的邊界早已開始動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