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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十方六塵·十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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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是想送!”夜昙耍無賴道,“難道送禮還要找理由嗎?”

“……公主若真想賞些什麼的話,不如買些酒。”

“幹嘛”,夜昙湊上去,賤兮兮道,“你想喝啊?”

“給你擦臉!消毒!”

之前追她的那個大漢滿頭都是瘡,像是個有病的。

也不知道有沒有碰到她。

清潔咒得等今夜她睡熟了,再給她用上幾遍!

于是,夜昙帶着人又逛到小吃街,買了酒,又買了點水果。

“吃點?”她興沖沖地跑過來,遞過來幾段甘蔗,“這個水果我以前都沒吃過,你也嘗嘗~”魍魉城就是會有很多特産。

玄商君接過來,卻沒有放進嘴裡。

“你吃啊!很甜的!”夜昙砸吧砸吧嘴。

“試試嘛~”

“來不來……”

“嗯?”

“……打一下?”玄商君掂了掂手裡的甘蔗。

沒一個男人能拒絕又長又直的木頭棍子。

“幹……嘛……突然說打架啊?”夜昙有點心虛。

她知道自己打不過他,估計沒走幾招就不行了。

“不是說我隻會打架嘛!”玄商君還是記仇的。

“你怎麼這樣!”

夜昙将咬剩的甘蔗往地上一扔。

“你怎麼能打女人!”

“我是要教你武功。”玄商君說着半真半假的話。

何況他根本還沒動作好嘛!

怎麼就變成打女人了!

“再說了,你哪裡就女人了?”

玄商君挑眉。

明明就是個小孩子。

“這你就不懂了吧,被年齡束縛住,可是不行的!”

夜昙搖搖手指,又握緊成拳。

“而且我一定會長成大美女!”老鸨都認證了!

“那就更不能亂跑了!”玄商君決定用上鼓勵教育。

“萬一有人觊觎你的……咳咳……美色”,少典有琴說得有些心虛。

“……但其實,你也可以這樣想嘛!”夜昙湊到人耳邊叽咕叽咕。

“所以說不上誰占誰便宜的!”

“!!!什麼歪理!”少典有琴驚了。

“鐵杵磨成針嘛,哪裡歪了!”

“……”面對過于奔放的公主,玄商君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

鬧了大半日,回宮的時候都已經是深夜了。

等玄商君把夜昙公主弄幹淨,塞進被子時,大約已過了子時。

夜昙不由自主地抖了抖。

“怎麼了?”少典有琴注意到了她的動作,他用手探傷她額頭,“發燒了嗎?”

“沒有。”夜昙搖了搖頭,“可能就是有點着涼?”

她臉上,手上還有點癢。

“好癢啊……”夜昙撓撓手上傷口,又撓撓面頰。

“咦?這裡好像有一個包?這會兒還有蚊子啊?”

“别去撓!”手被少典有琴捏住,“留疤怎麼辦?”

“……喔。”隻要不是臉上也無所謂吧?反正她身上也有不少。

“你這包……真是蚊蟲咬的?”

玄商君伸手捏人臉頰,細細盯了一會兒。

光潔的臉頰上腫了個疙瘩……他難免開始胡思亂想。

“……你老實跟我說,那個人他到底有沒有碰你。”

為了以防萬一,還是不要礙于面子。

他得問個清楚!

“他碰了我的手。”夜昙回憶了一下,“應該還有脖子。”她指了指自己。

“那個……”

說起來那大漢臉上的确有莫名的瘡,有點像……花柳症。

夜昙緊張起來。

“不會有事的吧?”

……要是變成那樣滿頭包的樣子,她得哭死!

“嗯……大概。”

放下心來的夜昙開始打他的手。

玄商君隻能松開。

……臉的手感是一級的,還真有點不舍得放。

“多半是你火氣太旺了,發的痘吧?”

“你說什麼!誰火氣旺!誰旺!”

夜昙抄起枕頭開始砸人。

“說清楚!誰旺!”

“行了。”再這麼旺下去,她就得成朝露殿巡夜的狗了。

“早點睡吧。”

玄商君伸手摸了摸人腦袋,以示安撫。

“……喔。”

結果都沒有一個翩翩公子來英雄救美!

完全不像話本子裡那樣美妙!

“晚安。”

等她睡着,自己一定要再給她用十遍清潔咒!

————————

朝露殿裡的日子說平穩也平穩,說不太平也不太平。

還是有零星的刺客想要來碰碰運氣,了結人族災星的性命。

不過都被玄商君預設的機關攔下了。

一兩個漏網之魚,也被他親手擒住了。

期間,玄商君不是沒有請青葵上表陳詞,想破除人們對星象的迷性。

但,幾乎沒有效果。

玄商君有些不甘心,還是夜昙公主主動安慰的他。

“人生不如意事十八九嘛,看開點看開點~”

“……”

這四界之中,到處都是無可奈何。

“咱們晚上也要學習啊?”夜昙縮了縮脖子。

自他家小玄子的上奏計劃失敗後,就更蹈厲奮發了,每日都督促她做功課。

“不然呢?”玄商君轉頭看向她,臉上的表情有些微妙,“你又沒法上學堂,進度都趕不完……還是你不願意?”

“願意願意!”夜昙瘋狂點頭。

好不容易有個免費先生,自己不要白不要!

晚上上的是天文課。

剛好他司星,布星也是星辰一族的職責所在。

“我們能看到的星星,其實很有限。”且不說整個宇宙,他們其實對自己生活的世界都知之甚少。

“傳說,神族會有專門的人去布星。”他們每人都有負責的方位和範圍。不過,就算所有的司星神仙加起來,也不可能控制整個宇宙的星辰。

“星星是神仙布的啊?!”夜昙猛地擡起頭。

“這麼說我出生那天的星象也是有神仙特别布的!?”

好啊!

這梁子結定了!

有朝一日,她定要把那個神找出來,打得他滿地找牙!

“他到底為何要與本公主過不去!”

“呃……”

她出日那年的星辰……非他所布。

此時,他倒是有些遺憾了。

不然給她布個不錯的天象,應非難事。

不過……此處是一千年後,也許他還有機會?

“公主,今日我們先來認南方星空的星系吧?”

“喔。”

小丫頭完全沒有掩飾自己對星星的排列沒有任何興趣的事實。

她就是想知道害自己背負災星罪名的神仙到底是哪個!

要不等青葵上天之後,托她打聽一下?

“記住了嗎?”玄商君解說完畢,看向夜昙。

“啊……”她看星星的時候就是放空的時候,可以思考人生。

因為,自然是一種不朽的冷漠。

現在興趣愛好變成試題,多少有點不适應。

“嗯!記住了!”夜昙假模假樣地點點頭。

“請公主複述一遍。”她那表情,一看就知道是走神了!

“……那個……”

“可是哪裡不明白?”

“星辰的運行軌迹真的預示着吉兇禍福嗎?”她還是忍不住問了這個問題。

“……”玄商君想了想,複又開口。

“傳書曰:宋景公之時,熒惑守心。景公懼,就召子韋問之。子韋說,若景公為善,則天祐之也。”

“然後呢?”

“傳說,宋景公與子韋的一段對話,便使火星移動了位置,景公的壽命也得到了延長。”

“所以還是真的咯?”

“還有一個故事。”少典有琴并沒有直接回答夜昙的問題,“齊景公時,天有彗星。他想要舉辦祭祀,禳解彗星。他的宰相晏子卻認為這一行為毫無益處。”

“他進言如是:天道不暗,不貳其命,若之何禳之也?且天之有彗,以除穢也,君無穢德,又何禳焉?若德之穢,禳之何益?”

“你的意思是……”夜昙很快就明白了這個故事的用意,“假設天命是不可懷疑的,它就不會錯下命令。那禳祭什麼的就沒有任何用處。如果禳祭是有用,那天命就是有錯的,可以随便更改……”她也就可以不是災星。

“就知道是騙人的!”夜昙開始馬後炮。

“如果隻是通過幾句好話就增加了二十年的壽命,那如果說上百句好話,豈不是可以得到千萬年的壽命?”

“大體不錯。”玄商君對夜昙公主的悟性很滿意。

“不過,天命其實無所謂對錯,隻是人的刻意解讀空造了是非。”

“所以吉兇禍福的變幻……一點意義都沒有?”不知為何,夜昙突然覺得有些空虛。

自己這些年都是為了什麼呀!

“也不全是吧。”但那套理論太複雜,不是三言兩語就能說得清楚的。

“那神仙到底為什麼要去操縱星辰?”

“隻是為了避免星星相撞。”玄商君耐心解釋道,“星星若是相撞,餘波恐怕會給這個世界帶來災難。”

“是嗎?”夜昙開始晃腳。

知道自己不用當一輩子的災星,她當然高興。

“……所以公主……”

“幹嘛?”

“你快背啊!”

“不要。”都知道星象不準了,她為何還要背這勞什子玩意兒?!

她又不傻!

“話說小玄子你為什麼總是盯着我啊?”

“什麼?”

“我是說,你為什麼不把時間用在你自己身上啊?”

他好像一直在幫自己。

“……”

她說得好像也沒錯。

畢竟難得來人間一趟。

夜昙盯了人一會兒。

都說人生難以周全,應該有所癖好。

她覺得,人的癖好,就該像被撕碎的紙片邊緣一樣——獨一無二。

可是……他的癖好究竟是什麼?

“哎呀,依我看,就别背什麼勞什子星象圖了!”

“那……做什麼?”長夜漫漫,不修煉,他也不知道該做些什麼。

總不能泡一整晚的茶吧?

教她功課最殺時間。

“不如,咱們一起找些喜歡做的事可好?”

“……”玄商君以袖掩面,頓了半晌。

“也好。”

————————————

翌日。

“猜猜我是誰~”

夜昙把下巴擱人肩頭,又拿手捂人眼睛。

還能是誰啊!

“公主,别鬧。”

“在幹嘛?”

“手已經好了嗎?”

“差不多啦!你在吃提子?”

她看到他在桌上擺起了一列水果。

“誠如公主昨夜所言,發展興趣。”

夜昙盯了一會兒桌上的一堆葡萄和一堆提子,終于看出些端倪。

“下棋啊?”

“不是……”

他是在玩沙盤。

雖說要發展興趣,可朝露殿裡什麼都沒有。

琴也沒有,茶則差強人意。

沒有沙盤,也沒有棋子,最後他隻能拿點水果充數。

“下棋!?”夜昙根本沒聽人說話。

“啊不要!你都要把我的水果給捏熟了!那就不好吃了。”

說罷,她拾起粒青提就往嘴裡一扔。

“……”

他都還沒說她把他的棋子給吃掉了!

“公主,這水果這麼髒,你别吃了。”

“那你吃這個?”夜昙掏出随身小包袱,“這個新鮮!”

“又是帝岚絕給的?”

“對,你吃。”夜昙把東西往人面前推了推。

“這東西咱們宮裡都吃不到的呢!”

“多謝。”

他知道能恢複法力,便不再抗拒。

“……下棋到底有什麼好玩的?”

為什麼父皇和姐姐好像都很喜歡的樣子?

“因為,那是棋盤上的戰争。”既不用真的死人,又能夠打得酣暢淋漓,自然有趣。

“又不是真的。”夜昙嘟嘴。

真的才好玩!

“公主,你要不要玩?”

“用我水果玩啊?提子和葡萄我待會就要吃完的!”

“呃……”這好像是不太妥?

“有了!”夜昙從胸口摸出一包熱氣騰騰的糖炒栗子。

“就用這個代替好了!”

“這……怎麼分黑白?”

“這有何難!看我的~”夜昙張開血盆小口。

“嘿嘿~”

現在,被咬掉一個角的是夜昙公主的棋。

“可是……人家沒怎麼下過……”她開始賣慘。

其實她平時也看過不少對弈。

因為這樣就能和她父皇、姐姐有共同話題。

“那我讓你十子,可好?”

“好~”

幾局下來。

夜昙坐在一旁,正砸着石頭,準備做棋子。

她一定要赢回來!

當然她嘴上可不是這麼說的。

“公主?”

“哼!”她頭歪在一邊,不去看人。

“不下了?”

“哼!!!”

某公主打算隻用鼻子說話了。

都不知道再讓她一下,氣死她了!

他素日的棋風……是有些淩厲。

師父說,這是為了碾碎對方的心,如此便能勝券在握。

可是方才那幾盤他真的已經盡量收斂了!

“公主?”

夜昙公主下不過,居然開始吃手邊的棋子。

她邊啃邊将手裡剩下的扔出。

玄商君熟練地接住,然後自覺地開始剝起來,又把它們放回到油紙上。

不對……這不是油紙!

“……我的畫!”

玄商君這才發現包糖炒栗子的紙居然是他的畫作。

“這哪裡就是畫了?明明就是塗鴉!”夜昙飛跑過去,将一堆栗子肉帶着紙一起捂好。

“我……這……那不如公主您塗鴉一個?”他倒是想看看她的畫工能有幾何!

别的不說,她房間裡那些烏玳的畫,不就有好幾幅都是他畫的?

剛畫好時,她還一口一個“好厲害”呢!

“哎呀,不要計較這些啦!”夜昙小手一揮。

“不就是畫嘛!今天晚上,本公主帶你去個地方!”

“……??”

于是,夜幕降臨後,朝露殿的興趣探索小組出發了。

目标是暾帝的朝堂。

兩個身穿夜行衣的人鬼鬼祟祟地摸進正殿。

“看吧,這一整面牆,就是本公主打賞你的畫冊!”

夜昙拿食指敲敲牆壁。

“行了,别客氣了,畫吧!”

“……”她居然是連顔料都揣來了。

“……”玄商君在夜昙身邊蹲下,看着她興緻勃勃地調顔料。

“給。”

……既然如此,自己也不好辜負了。

少典有琴接了筆,起身對着宮牆若有所思。

壁畫可是超高難度的。

“公主想畫什麼?”

“哎呀,随便畫随便畫~”

夜昙率先抹上一筆。

“讓什麼高貴的風格都見鬼去吧!”

“……也好。”

便縱情一回又如何?

筆觸揮灑,線條飛舞。

小半個時辰後,整片牆面都花花綠綠了。

璀璨華美、豐潤濃郁的色澤斑駁在一起,竟又奇妙的和諧。

方才,夜昙畫了沒多久就嚷嚷着累了,跑到一邊。

這會兒,玄商君轉頭,才看到她正在那搗鼓離光旸的禦座。

“公主,你看我畫得……你在做什麼呀?”

“做機關呢!明日定要讓我父皇屁股開花~”她一早就盤算好了!

“……”玄商君想象了一下這畫面,身子微微抖了下。

有這麼個女兒……是快樂,也是折磨。

“公主,你覺得我這畫如何?”他還是想知道她怎麼看。

“嗯……總覺得很不一樣啊……”夜昙摸着下巴。

“我還以為你又會畫些梅花鯉魚、風月芙蕖什麼的。”

沒想到居然是風格詭異的沉淵變相。

可沉淵畫像一般都是黑白的,她從來沒見過彩色的。

他作畫,向來會藏些鋒芒,把筆觸收斂了。

不過,既然都在此作畫了,又何必再遮擋隐藏?

“公主可喜歡?”

“嗯!”夜昙放下手上的活,跑到那面斑斓的牆前。

整個人都貼上去。

才不管會不會沾一身呢~

“我好喜歡呀!”

“下次咱們再來畫吧!”她隻覺今夜暢快無比。

“好……”玄商君話音未落,突然低頭。

我想要活得歡喜一些!

那夜,流入耳畔的聲音攪得他心緒不甯。

少典有琴看着自己漸漸變得透明的手。

公主,如今……你開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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