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賽季結束的時候,柳非決定退役,反正六期的選手基本上都在這兩年退役了,年齡到了,就該走啦。
在退役之後,柳非拒絕了家裡給安排的相親,她起了個筆名,開始向電競雜志投稿,甚至做過遊戲直播,總之她獨自住在外面,自由自在,不亦樂乎。
這一年的冬天,柳非決定給自己放松一下,她報了個旅行團跑去了北歐,想要感知一番這冰天雪地的世界。她把自己裹得跟個北極熊似的,然後置身于天水一色的雪地上,感覺她整個人跟着被淨化了,變得純淨透徹了起來。
真是奇怪,她一個怕冷的人為什麼非要跑到這麼冷的地方啊……難道,她其實很喜歡冬天?這個想法讓柳非自己都覺得非常奇怪。
她為什麼會喜歡冬天呢?
手機“滴滴”地響個不停,柳非不耐煩地看了一眼,發現竟然是江波濤發來的消息——他問她去哪裡玩了。
柳非有些疑惑,她的朋友圈可沒有屏蔽江波濤,這人豈不是在明知故問?因為很想知道江波濤在搞什麼鬼,所以柳非回複了自己的位置,然後禮尚往來地問了一句:“你在哪?”
屏幕上很快出現了三個字。
“你回頭。”
柳非錯愕地回過頭,然後有些茫然,她好像沒看到江波濤吧,這人莫非是在耍她?她有些惱怒地按着手機,正準備學黃少天用文字泡噴人,面前卻忽然多了一個人。
“我繞過來了。”他說。
柳非感覺她的喪氣一點一點地消失了,她想,今天好像還挺暖和的。她眨了眨眼睛看他,說道:“我想吃甜甜圈……還想喝熱奶茶。”
柳非說什麼江波濤都說好,最後柳非裹在圍巾裡笑出了聲,她說:“我還想抱抱你。”
江波濤笑了笑,他攤了攤手,讓出自己的懷抱。
分手後就不要做朋友,那就和好吧。不是舊情複燃,而是她終于明白過來一個問題:她為什麼要來北歐挨凍呢?
柳非在抱着江波濤的時候想,大約是因為她喜歡他的時候,那一瞬,她恰巧感到有些冷。
2.
江波濤喜歡柳非。
在柳非喜歡他之前,他先一步喜歡柳非——這一點,江波濤确信無疑。
江波濤其實沒想過自己能去輪回戰隊。他的出道是在賀武戰隊,賀武每年的比賽成績也就那樣,完全擠不進去季後賽,但也不至于被淘汰到挑戰賽。反正看起來,這個戰隊沒什麼前途,在這裡做職業選手,也就是每年混一些薪酬罷了。
因為看起來并不存在光明的未來,所以這裡的隊員們也都沒有什麼活力,整個戰隊的氣氛都很喪。
但是生活總是要繼續的,所以雖然很喪,可還是要打起精神來面對每一天。
同期的柳非在微草戰隊出道,微草可是冠軍隊,能被冠軍隊選中,這當然是對她能力的一個極大的肯定,因而那時候的柳非總是神采飛揚,眉眼中透着幾分驕傲。
其實在第六賽季,賀武有段時間的比賽成績非常差勁,因為那段時間他們的對手都是各大豪門。這對于剛出道的新人來說,可以算得上是一場災難,因為新人的士氣很容易受挫,被直接打到懷疑人生。
但江波濤的心态很不錯。不過當時不知道怎麼回事,“世界末日說”突然開始重啟,大環境被蒙上一層頹喪的感覺,人雲亦雲的,連家長都打電話來問江波濤:“你選這條路,是不是走錯了?”
走錯了嗎?
要是真走錯了,那可就是世界末日了。
在這個時候,賀武和微草打了一場比賽。在這場比賽裡,兩位新出道的選手在個人賽對上,盡管最終成績是微草獲勝,但是這場個人賽的分卻是花落賀武。江波濤赢了柳非,他有許多表現都可圈可點,不知道這是不是後來方明華挖他去輪回的原因之一。
賽前的柳非對他擡着頭,矜持地笑了笑,賽後的柳非鼓着臉對他忿忿地說道:“你還挺厲害的嘛,但是下一次,我可不會輸給你。”
“等着去吃本姑娘的槍子吧。”
見他怔住了,少女眨着忽閃忽閃的大眼睛,勉為其難似的補了一句誇贊:“雖然你們戰隊輸了,但你的表現……還算合格。”
“所以,就算馬上要到世界末日了,你也要開心一點嘛。”這麼說着,她送給了他一顆水果糖:“别傻站着,放心,我又不會害你。”
當時江波濤看着她,忽然就覺得這霧蒙蒙的天氣好像突然放晴了。柳非對于世界末日看起來完全不在意,該打扮還是打扮,該生活還是該生活,明明天氣有些冷,她卻還執意穿着半筒襪,渾身上下都充滿着快樂的氣息,那是同齡人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後來柳非因為被前輩們一虐再虐,再加上隊伍進行了調整,她變得有些随遇而安,沒有當初那麼驕傲自信了,看起來淡然了許多。用她的話來說,那是因為她變得太喪了。她連出門比賽都不會好好打扮,内搭随便穿,外面套個隊服就直接跑出來,還經常忘了塗口紅,導緻她的臉上時常看起來煞白煞白的,沒有絲毫的血色。
柳非開始怕冷,不再穿半筒襪了。
人總是喜歡明亮的日光,總是想要朝着更遠的遠方去奔跑。按理說,江波濤不應該喜歡柳非這樣的性格,可是他曾見過她飛揚的眉眼,見過她跳脫的模樣,聽過她自信的話語……
世界末日什麼的,他才不關心。他之所以能夠記得所謂的世界末日,不過是因為他在這個謠言鬧得沸沸揚揚的時候,喜歡了她一瞬,從此便念念不忘。
江波濤總覺得,柳非是在用這種慵懶頹廢的模樣作為自己的保護色,她把真實的那個自己給藏起來了。他同樣知道,他不是什麼救世主,但是他心中有一個女孩,他想要将她從那灰蒙蒙的色彩裡帶出來,帶着她一起沐浴陽光——隻要她願意。
如果她不願意,那他守在她身後就好了。
柳非畏寒,北方的冬天總是很冷,她不喜歡出門,但在每次比賽結束之後,她都會去買水果糖。她不知道的是,江波濤去買甜甜圈的習慣,正是因為發現柳非的偏好之後,才因此養成的。
熱奶茶和水果糖,其實他每次都會買,隻是不會去貿然送給她。
但他又時時刻刻都做好了送她的準備。
雪中送炭固然會讓她産生好感,這是最簡單也是最有效的方法,可是這樣的“喜歡”并非江波濤想要的愛情。既然柳非現在覺得她在世界末日,她需要走出這片陰霾,他理應幫助她,但他絕不能讓柳非在看到他的時候,就自動聯想到那段不美好的日子。
換句話說,他不想當柳非的救命稻草。
但是如果柳非需要這樣的稻草,他願意去做……即使等到柳非後來意識到了這并非愛情,想要分手,那也沒有關系。隻要能讓她開心,哪怕隻是一段時間,那就随她去吧。
江波濤想,他想要看到陰霾的天氣放晴,陽光明媚的時候,不再畏冷的柳非穿着漂亮的裙子,回頭對他綻放出一個比日光還要明豔的笑容:“嗨,江波濤,今晚的比賽我可不會再輸給你了哦。”
相較于看起來遊刃有餘的江波濤,柳非反倒是坐不住了,她拿出了少女時期積攢的勇氣,邀請他上摩天輪跟他表白。
當時江波濤覺得有些好笑,因為這種豁出去不顧一切的模樣,這才是讓他心生好感的柳非。不是那個因為怕冷而縮在殼子裡的她,而是當初那個敢穿着半筒襪扛着槍和大神對打的她。
但是他們這一行實在是太忙了,職業生涯的短暫注定讓他們必須在有限的職業生涯裡去竭盡全力,去忙碌,這樣才能讓自己不留遺憾。
很多人在工作時不去思考戀愛的事情,其實是為了對感情負責。而江波濤之所以選擇和柳非在一起,也是因為他知道,其實沒有什麼區别。
他們在分手之後也是可以做朋友的類型,甚至和之前的交往狀态沒有什麼分别。
因為他們從始至終都缺少一份戀愛的激情,或許這和兩個人的性格有關。柳非的性子有些急,其實不太适合這種溫溫吞吞的感情,這點她一直頗為苦惱,總是想着如何去适應,但江波濤卻表示沒關系。
雖然工作和戀情不可能兩全其美,但至少不能兩敗俱傷。或許等到兩個人都離開了職業圈之後,一切會稍微有所不同,告别了熱愛的事業,那麼之前用在工作上面的熱情,總要找個地方轉移一下。
在一起的時候,江波濤總會認真地思考每一次的約會流程,還有每次送出的禮物,可謂是盡心盡力。但是正如同他所想的一般,柳非在走出陰霾之後,她也就不再需要像他這樣的稻草了。
他的感情原本就不屬于外露的類型,不顯山也不露水,所以柳非覺得他不是很在意她,她的喜歡比他喜歡她要多太多,她覺得這樣不公平。
因而柳非提出了分手。
江波濤想,他竟然有種意料之中,卻又意料之外的如釋重負。前者還好理解,可是後者是什麼原因呢?他不是找就料到會有這一天了嗎?
大概是因為他以為自己也許能夠給予柳非安全感吧,果然還是高估自己了,他做得的确是不夠好。
所以江波濤平靜地表示可以,沒有做什麼挽留。
畏冷的柳非跑去了北歐旅行,後來江波濤也跟了過去。他又看到了活潑開朗的柳非,他忽然想要逗一逗她。
其實對于江波濤來說,他一直小心翼翼地經營着自己的一切,那種不願強求但又想要做完美主義者去面面俱到的心态,和柳非的“喪”稍微有些相像,隻不過他屬于那種看起來比較積極的消極。
這話聽起來有些矛盾,實際上江波濤不過是積極去應對現實,然後對于柳非的選擇,采用了任由她去做的縱容。
不去争取本就是一種消極。
“好,我送你回去。”
“好,我帶你去。”
“好,我陪着你。”
好在最後,她和他都終于面對了自己的本心。
3.
我曾在世界末日時愛過你一瞬。
如今世界末日過去了,我發現,我依然喜歡你。
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