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示一下：你可能見過。”衛绮懷眨了眨眼睛，故作神秘，“生辰禮待會兒我私底下再給你。先說這道點心吧，這可是我師弟最新琢磨出來的點心，沒過三天就給我學去了。”

“說起來，這道名叫芙蓉團，可是，這點心配料裡既沒有芙蓉花，這點心上面的圖案也并非是芙蓉，你猜猜它為何要叫芙蓉團？”

一道糕點叫什麼名字，這種問題對金尊玉貴的崔家長公子來說，是個距離甚遠又相當無聊的問題。

但崔晏就有那個本事——無論自己的青梅竹馬提出來的問題有多麼無聊，他都會以溫和語調接下，像他往日任何時候那樣：“為何？”

“因為這道糕點有他從一位姑娘的先祖那裡買來的半張配方，而那位先祖，名字就叫芙蓉……”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講，他與這位芙蓉前輩的緣分還真是奇妙……”

衛绮懷興緻勃勃地講着，腦海裡又無可抑制地響起先前系統提到的那冷淡至極的三個字：“戀愛腦”。

她聲音漸漸低了，因為她恍然發現，似乎一路上都是自己在說，而崔晏偶爾回答也隻是順了她的話茬兒——即便他隻說出寥寥幾個字就仿佛有無限寬容無限耐心，可如果忽略了他自帶柔光特效的臉和聲音，簡直就像一個不太稱職的捧哏。

他的态度足夠禮貌，卻絕對稱不上親熱。

頓了頓，她閉嘴了，看着竹馬那張秀色可餐的臉，在腦海中敲開系統對話框：

“那個，同時喜歡上三個男主，會出現什麼意外嗎？”

系統漠然道：【您代替了其他劇情線裡對應的惡毒女配的角色，就代表今後您要面臨的劇情任務可能會乘以三。】

“任務是什麼？”

【本系統總進程，根據戀愛腦程度共分為七個階段。各個階段根據宿主的個體成長情況将設置不同具體任務。】

衛绮懷無語凝噎片刻，想了想，又忍不住據理力争：“可是我覺得，我除了很容易被男主的美色欺騙之外，也沒受這個buff影響啊。”

【因為此前女主還未出現，劇情尚未步入正軌。女主出現之後，您的情緒和行為會被這個buff所影響，做出譬如陷害無辜女主、強行倒貼未果之類的惡毒女配專屬行為。】

“……”

衛绮懷剛想罵它，又聽系統繼續說：

【而在今日崔晏的生辰宴上，第一位女主将會出現。劇情将會于此處拉開帷幕。】

這才是今日系統出現的真正原因？

“好吧，我要怎麼樣才能趕進度？”

【字面意思。請宿主按照戀愛腦女配人設邏輯，完成相關劇情任務。】

“到頭來還是角色扮演……等等，不對啊。”衛绮懷想到這裡猛地清醒過來，“你這麼說，不就成了惡毒女配養成任務了嗎？自救在何處？”

【破而後立，方得自救。】

“别給我說這些大道理。”

【關鍵劇情從屬于世界意志，無可避免。隻有您的總任務全部完成之後，惡毒戀愛腦女配人設強加給您的負面buff才會徹底消除，屆時您将不受女配命運擺布。】

似乎是為了安慰她，系統又道：【此外，還會有終極通關獎勵掉落。】

“什麼獎勵？”

【任務進度達到100%之後方可揭曉。】

“好吧，好吧。戀愛腦女配既然喜歡男主，那她的任務不就是攻略男主嗎。”衛绮懷歎了口氣，“這聽上去和那些攻略系統也沒什麼區别嘛。”

【有區别。】系統兢兢業業地糾正道，【任務的完成并不取決于男主對您的好感值，隻取決于劇情進度。】

“你的意思是，我不需要得到他們的喜歡，隻需要按人設表演就可以？聽着是輕松些……”衛绮懷自言自語着，忽然憤憤道，“可我現在是個戀愛腦啊，你是不是忘了我還喜歡着男主呢。”

回答她的是腦海裡從容不迫的電子合成音：

【所以本系統才叫戀愛腦自救系統。】

“對了，系統，雖然我不需要獲得男主好感度，但是你能告訴我，崔晏對我的大緻觀感是什麼樣的嗎？”

系統回複：【“日久情深”階段，對應的觀感是——君子之交。】

衛绮懷下意識問：“君子之交是什麼意思？”

【“淡如水。”】

衛绮懷果斷道：“請用‘熟人、摯友、暧昧對象、愛人’這種詞語來确切形容我們之間的關系。”

系統毫不猶豫：【熟人。】

它停頓片刻，又貼心補充道：【其餘兩位，亦是如此。請宿主不要抱有不切實際的希望。】

“……”

衛绮懷本應該驚訝，但是——竟然還在她意料之中。

隻能說自己不愧是戀愛腦。

她這廂歡歡喜喜、自作多情，原來在男主那裡也不過是混了個臉熟而已。

*

崔晏聽身旁的人突然失了談興，詫異地瞥了一眼，又見她神色如常，便不再開口了。

兩人難得安靜走了一路。

自小認識的青梅竹馬，長大後因為總是聚少離多，所以再見面時從來都是聊得高高興興熱熱鬧鬧的，恨不得把見不到面的所有日子裡發生過的新鮮事都交代得一幹二淨，難得有這樣安靜的時候。

有時，安靜的存在就意味着尴尬。

無話可說的尴尬。

衛绮懷上輩子曾經十分恐懼這種在一段親密關系的對話中做話題結束人的感覺，因為往往隻有在結束時，對方隐藏在禮貌之下的不耐才像一道不聲不響的雷，猝不及防卻又劈頭蓋臉地砸下來，告訴她什麼是——“漸行漸遠”，或者，“一廂情願”。

她記性很差，這輩子過了不少年月，其他新鮮熱烈的感情早已把那種遙遠的微妙恐懼覆蓋，可是這種感情偶爾複蘇一次，又像一根紮入手心的小刺，沒有鮮血淋漓，但那種痛苦又再次複蘇，如影随形。

她不得不承認，這種滋味蠻不好受的。

崔晏對她到底是個什麼态度？

衛绮懷琢磨不明白。

但她不想繼續琢磨了。

因為此時，她心中那點兒窘迫終于冒出頭來，正打算出言打破這份尴尬之時，就見有人匆匆向他們走來，行禮禀報道：“長公子，秦家三姑娘來了。”

“阿懷，抱歉。我與秦三小姐先前有約，就先不奉陪了。”崔晏轉身向她緻歉，親昵卻又熟絡地補充道，“你的茶我已在房裡備好，你上次看的那本書也原封未動。你若是累了就先歇息一會兒，想要随處走走也無妨，一個時辰後才開宴，到時我再差人接你，如何？”

一如既往的細緻入微。

他說得這樣體貼周全，衛绮懷自然也沒有什麼要說的了，把食盒遞給他的侍從，便随人去了客房。

崔家的路她走過不知百遍還是千遍，常住的這間客房更是熟悉得不行，屋内一切都是按照她的口味和興趣安排的東西，連給她沏茶的小姑娘都是認識好幾年的熟面孔。

可謂賓至如歸。

今日是他的生辰宴，阖府上下都喧嘩熱鬧，攀談道賀之聲不絕于耳，衛绮懷看了一會兒書就被吵得看不進去，本想設個絕音陣，但是不知為何竟然連讀書的心情也沒了，索性放下書出了房門——她是熟客，又是貴賓，自然沒人攔着她。

崔家仙府占地廣袤，建築富貴考究，翠瓦朱甍、高樓連苑，缭垣雲矗，飛檐翼張。來客光是看着，就能大飽眼福。

此外還有幾棟建築是她去不得的，那便是崔家祠堂、議事殿和朱雀台，其排列井然，隐隐成合陣之勢，其威嚴肅穆的風格與府上其他金玉滿堂、鮮花着錦的人間富貴景象有幾分割裂，但修真界世家的規矩千奇百怪，說不定這是什麼護法大陣，她見怪不怪。

衛绮懷舉步去往後宅。

崔家後宅乃是家中女眷與幼子所居，偶爾設娛樂之所，衛绮懷年少時常被崔家伯母邀請來做客，所以走這條道也是熟門熟路。

她最喜歡的是其中一處花苑，這個院子和崔晏本人少年時的琴室挨得很近，他又向來喜歡清靜。

這座花苑裡，栽的是兩株靈植，華蓋撐天，花枝參差，累累垂地，遮天蔽日。分明轟轟烈烈恣意自由地開了滿庭，卻無濃郁花香——不過，巧的是，這種樹，名字就叫“滿庭芳。”

人行于樹間，如穿梭于花枝構建的溶洞。隻兩株樹就能帶來如此美麗又野蠻的壓迫感，實在不能不教人驚奇于這樣自然盛景。

衛绮懷信步走到這裡，忽然發現花樹掩映之間立着一個窈窕的人影，似在賞花。

就在此刻，系統在她腦子裡彈出一條新提示：

【您已解鎖女主謝淩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