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绮懷。”
大抵是殷無息沒料到她深夜前來的理由是這般的随性——甚至近乎無理取鬧了,當即有幾分不悅:“這有何可看的?你很清閑?”
衛绮懷心想她不閑,隻是好死不死有一條惡毒女配的命。
哦對,還有戀愛腦的病。
“還好。”她幹巴巴地說。
“看夠了?”
“看夠了。”
衛绮懷知道按照套路,多半下一句就是,看夠了就滾。
她立刻道:“弟子這就告退。”
衛绮懷走到一半才想起來見面禮這事兒,踩着步子又折回來,低聲下氣道:“師叔,弟子今夜唐突長歡師妹了,明天得給她個好一點兒的見面禮。您知道師妹有何喜好嗎?”
殷無息神色微微轉晴:“長歡好武。”
衛绮懷松了口氣。
她師尊的洞府裡,最不缺的就是名刀寶劍。
“多謝師叔。”
*
次日,拜師大典如期舉行。
現場人頭攢動,熙熙攘攘,場上莊嚴肅穆,場下熱鬧非常。
一切程序相當順利,衛绮懷交了見面禮,回到觀衆席上,身邊的燕春梧戳戳她:“這麼多人,都是來看你師妹的拜師典的?場面也太足了吧,中世紀皇家爵位受封也不過如此吧。”
衛绮懷笑道:“你不是作者嗎,你難道沒設想過這個場面?”
“正是因為設想過才要驚歎。”燕春梧說,“昨日你說的問劍山那些故事,有很多我設定裡沒寫過的細節,這裡絕對算是某個平行世界吧。多的是我不知道的事兒呢。”
“好吧,”衛绮懷為她解惑,“這裡的人并不都是看在師叔收徒的份上才來觀禮的。更多的是為了看禮畢之後的逢劍台一約。”
“果然是我沒寫過的設定。”燕春梧問,“‘逢劍台一約’是什麼?”
“就是收徒大典上的一個小儀式,起初師祖們設置這個是為了展現君子琴心劍膽的風度,但是修士尚武,這就很快成為了炫耀實力的方式。”她指了指懸在半空中、恢宏壯觀的逢劍台,“兩個時辰内,在場的任何一個人都可以提出同師叔一戰的邀約,而師叔不能拒絕。當然,就是尋常點到為止而已。不能打得你死我活,若是出現生命危險會被逢劍台提醒的。”
她想了想,又補充道:“理論上來說,勝敗乃兵家常事。但怎麼着也是人家收徒拜師的大喜之日,所以再如何來勢洶洶的挑戰者,都會給這收徒的人留幾分面子,總是讓對方赢上半招,最多打個平手。”
燕春梧說:“……這種規定,不會衍生出專門打假賽的托兒嗎?”
“有。”衛绮懷說,“正是因為有,此次殷師叔的收徒典,才十分難得。”
因為殷無息的實力不含水分,不需要别人給面子。
“懂了,這麼多人都是來觀戰的吧。挑戰殷無息的應該沒幾個——”
燕春梧這話剛說完,就見一個年輕人站了出來:“在下敢請不休劍主賜教。”
不休劍,就是殷無息的劍。
不休劍主,本是個尊稱。但是這“不休”二字,太容易讓人聯想到“不死不休”這種煞氣騰騰的字眼兒,由此連這個尊稱本身都帶了幾分肖似其主的冷然殺意。
燕春梧不解:“啊?這哥們挺年輕的,為什麼想不開跟殷無息對上啊。”
衛绮懷笑道:“你想什麼呢,和平時期,哪能人人都是心懷不軌前來挑釁的?都說了點到為止而已,自然也有慕名而來的年輕人,求前輩賜教了。”
她說着,就要起身離開。
燕春梧一愣:“哎,就要打起來了,你不看啦?”
“我看别人上趕着給他喂招作甚?我自己給他喂的招都琢磨不夠呢。”
燕春梧納悶道:“衛姐姐,你是要去應酬嗎。”
衛绮懷笑道:“你想多了,我沒有那麼多社交活動。”
燕春梧也起身跟她走:“正巧,我也不喜歡看打打殺殺,你若是不介意,我跟你去别處吧。”
今日天色明媚,懸于半空中的逢劍台遍體光明,顯得更為磊落而輝煌。其中一柄足有百丈之高的巨大石劍作為逢劍台的标志矗立在高台中央,宏偉壯觀,引衆人矚目。
然而更令人矚目的是劍台之上奪去世間萬丈光芒的那個人。
耳邊傳來人們的驚叫和喝彩聲,逆着光,衛绮懷回望一眼逢劍台上那高高在上不可企及的仙人身影,忽然覺得這一幕似曾相識。
她在人海,他在雲巅。
半晌,她收回目光,對身邊的少女笑着說:“跟我走就跟對了,來,帶你去個好地方。”
*
問劍山弟子膳堂。
“是食堂啊。”燕春梧瞧了瞧空空蕩蕩的膳堂,左顧右盼,“問劍山這種仙門的弟子不是常年辟谷,因此疏忽餐食,導緻食堂門庭冷落嗎?衛姐姐,你帶我來這裡作甚?”
衛绮懷目不斜視,長驅直入,推開後廚的門:“我有一個很賢惠的師弟,不喜劍道,專擅烹饪。”
燕春梧心想這似乎又是她沒設定過的人物。
隻不過問劍山弟子人人崇尚劍道武技,怎麼會有這樣一個離經叛道的弟子?
可是……好香啊。
“好香,”衛绮懷也聞見了,登時眼睛一亮,推開最後一扇門:“久源,你這次做的這是什麼?”
門後是一間幹淨寬敞的獨立廚房,各類廚具林列,設備一應俱全,一個穿着簡單的少年坐在竈前,手中靈力徐徐飛入火中,而竈上煨着一個鍋子,此刻正在咕嘟咕嘟冒着香氣。
“哎?大師姐怎麼來了?”蔺久源沒想到她會來,但還是熱情招呼道,“乳鴿湯,來嘗嘗嗎?”
燕春梧從衛绮懷身後冒出一個腦袋。
蔺久源:“咦,這位道友是?”
“朋友,燕春梧。”衛绮懷轉頭對燕春梧道:“這是我小師弟,蔺久源。”
蔺久源是問劍山掌門蔺長流撿回來的孤兒,雖然并無血緣,卻也随了蔺姓。後來江不辭發現他不善劍道,廚藝卻十分不錯,當即收入門下,他便成為了衛绮懷的小師弟。
燕春梧聞到這樣的香氣,恨不得現場就和這位賢惠的少年人義結金蘭,當即抱拳:“在下燕春梧,仰慕道友已久,特來拜訪!”
衛绮懷反應了慢了半拍,最終還是面無表情。
嚯,還挺會演。
怎麼就成仰慕已久了?
蔺久源臉皮薄,眨巴眨巴眼睛,面對這樣的大禮,愣了一下:“……啊,兩個人!”
他腼腆地笑了笑,又似是恍然明白了什麼:“兩個人也是綽綽有餘的!”
燕春梧低聲問衛绮懷:“你經常帶人來蹭飯啊。”
她一帶朋友來訪,蔺久源就表示兩個人也夠吃,這究竟是被養成什麼可怕的條件反射了啊!
衛绮懷抽抽嘴角辯解道:“也沒很多。”
小師弟手腳麻利地給她倆盛上一碗鮮香濃郁的乳鴿湯。
燕春梧怒視她:把人家帶得動作這麼順溜,還敢說沒很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