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事無常。衛绮懷,倘若有朝一日你大道之土壤分崩離析,你便如浮萍飄絮。那時,你道将如何?心将如何?”
衛绮懷的臉色終于冷了下來。
“師叔此言何意?”
殷無息問得很直白:“倘若他們成為你問道之路上的牽絆阻礙,你該當如何?棄道不修嗎。”
“師叔,弟子尚能明辨是非。倘若親友愛人作惡,即便是親友愛人,我也不會姑息養奸,縱容其作惡。”
殷無息卻道:“若是他們與你離心,你又該如何?衛绮懷,你說道心并無高下之分,這句話自然無錯。可人心易變,立道之本既然如此不堪一擊,又何談以此為根、修身證道?”
“……”
“衛绮懷。”
殷無息難得對她說了這麼多話,見她此刻無言,神色莫測,居然一時也把握不準她的态度,不知她是終于領會,還是依舊執迷不悟。隻好沉了語氣,慢之又慢地道:
“情之一物,做不得立道之本。哪怕是至親夫妻,妻子若是将自身安危寄托于丈夫予以的榮寵,也絕不長久。”
“而你将自身立道之心寄托于旁人垂憐,必将難登大道。”
“你年紀尚輕,破障而後立,為時不晚。”
良久沉默後,他聽見的是衛绮懷的歎息。
那是一聲回蕩在大殿裡的歎息。
“師叔苦心,弟子明白。”
她是真心實意地感激他這般點撥,然而緊跟着說出口的下一句卻是——
“隻是,愛非我障。”
殷無息驟然擡眉。
衛绮懷語氣很輕,然而姿态決然,不留退路。
她一直都知道,自己在某一方面,是個屢教不改、執迷不悟、死不回頭的人。
“師叔,對尋常修士來說,情為身之所累。我則不是。”
情是她的貪念,是妄求。
卻也是她在上天厚待的這一世,百般鑽研、斤斤計較後得到的善果。
“我的家人愛我,師長倚重我,同門照拂我,朋友信任我。未來也許還有道侶伴我愛我。愛非我心中迷障,何須苦苦勘破?”
“至于仙途大道,得之我幸,不得我命。”她躬身一禮,“若是注定難登大道,那就難登大道吧。”
“此生心願已得完滿無憾,何必再貪求大道長生。”
“弟子惟願以此立道,九死無悔。”
當日,衛绮懷是被掃出不休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