拳頭才是硬道理。
衛绮懷轉頭,果然看見琅月按劍,不由得雙手合十感激涕零,慶幸道:“果然還是琅月姐可靠啊。”
琅月揉了揉眉心,看着劍光将追上來的一群人逼退至十步之外,雖然松了一口氣,神色卻有些苦惱。
衛绮懷知道她為什麼苦惱——尋常修士若非不得已,不能向百姓拔劍。
修士倘若仗勢濫殺無辜,天道堕其功德、抑其修為,甚至折其壽數,都是常有的事兒。
而他們現在面臨的問題是,眼前這些死死糾纏的人,究竟還算不算人呢?
沒待她想清楚這些,答案就已經揭曉了。
一個身形模糊的人從人群中慢慢穿行,大約是個年輕的小姑娘。衛绮懷之所以能夠注意到她,是因為此人行迹可疑,在擁擠的人流中,尋常人若是順流而下,多會被人群裹挾,很難保持自己的節奏。可是那個人卻做到了。不僅做到了,還步履如風。
非常人也。
衛绮懷屏息凝神,繼續望着那張模糊的、完全讓人看不清楚的臉。
近了,近了。
走得更近了。
那人身量極小,披發袒身,相貌古怪,目在其頂。
衛绮懷一怔。
她想,她應該是找到了火災的緣由了——
旱魃!
*
魃原為古神,然而千年前神解之後諸神退隐,神力散落于五湖四海,精怪異變,亦出奇形,或為僞神,或為妖邪。此後人界便傳聞不斷:有人說旱魃是那位女旱神被貶谪後化為靈怪所誕下的後代,有人說現如今的旱魃是天生地養的妖邪,“猱形披發,一足行”,還有人說某些旱魃是僵屍所化。其形象之多變,衆說紛纭。然而無論是怎樣的形象,旱魃的出現,最終都伴随着一個結果——赤地千裡。
《神異經·南荒》雲:南方有人,長二三尺,袒身而目在頂上,走行如風,名曰魃,所見之國大旱,赤地千裡。
她一出現,衛绮懷幾乎就确認了飛紅城火災的真正原因。
驟然發現了一直在找的真相,她一時有些忘乎所以,興奮地轉頭看向琅月薛檀,卻見兩人面色凜然,嚴陣以待。
大妖降世。
這樣的妖異,究竟為什麼會忽然出現在這裡?!
衛绮懷不合時宜的興奮頓時如潮退去,從頭涼到了腳。
城中百姓的狂怒沸騰如爐中之水,将幾人包裹着,卻全然意識不到他們中間就存在着一個怪物。
衛绮懷頭腦有些茫然,耳中也有些嗡鳴聲,在這樣混雜着人們尖叫唾罵的嗡鳴聲中,她聽見薛檀忽然道:“不對,有點不對勁兒。”
她頭疼着問:“别說什麼不對勁兒了薛大哥,你能告訴我,現在這鬼地方哪裡還有對勁兒的地方嗎。”
“旱魃帶來的隻有赤地之火。”薛檀此刻的聲音像一把磨得漸漸鋒利的刀,“旱魃本身,并無操縱人心之能。”
誰在煽動這些百姓?誰将菌絲再度植入他們體内?
“啊,是。”衛绮懷歎了口氣。
從看見那些熟悉的菌絲之後,她就差不多猜出來了。
這并不難猜。
薛檀不再瞧那旱魃,輕身一縱,騰到一座高閣之頂,聲音裹挾着靈力,放聲道:
“飛,鴻,你們為何要這樣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