鐘如曜咬唇,遲疑又遲疑地看了衛绮懷一眼。
慕展眉不滿:“……我說你啊,能别一臉的見到義士舍身飼虎的敬佩行嗎。我跟你表姐多少年交情了,難不成還能吃了她?”
“那可未必,”鐘如曜小聲反抗道,“你明明知道我表姐酒量淺,還偏偏拉她去喝酒,誰家的朋友是這麼做的?”
“嘿,還說教起我了。酒量淺又不是不能喝。”慕展眉頓覺荒唐,奈何她這人就是喜歡逗人生氣,于是氣焰更加嚣張地挑釁道,“是,狐朋狗友又如何?反正你表姐還不是照樣喜歡我?你若是真有本事,就讓你這位冰清玉潔的好姐姐立馬和我劃清界限呀——嘶,阿懷,你掐我作甚?”
衛绮懷道:“你還想不想喝酒了?”
“喝!我當然喝!”
鐘如曜瞪了她一眼:“色厲内荏!”
慕展眉帶着衛绮懷轉了方向,還不忘給小姑娘的怒氣再添柴加火:“看見了沒,今晚你姐姐就是我的人了,我不僅要帶她喝酒,不醉不歸,還要帶她聽曲兒,帶她睡男人,帶她睡三四五六七八個,她的好名聲今天可就讓我玷污啦——”
鐘如曜悶着頭捂着耳朵跑走了。
衛绮懷揉了揉太陽穴,提醒她:“如曜,走錯了,往南走。”
鐘如曜又捂着耳朵轉身跑去了另一條路。
慕展眉笑得直打跌:“嘿,真不經吓。”
衛绮懷道:“是你忒沒良心,連小朋友都吓。”
“這還小朋友呢,都能談婚論嫁了,也該讓她明白明白什麼叫做人心險惡。”
衛绮懷笑:“那你确實是夠險惡的。”
慕展眉戳戳她,又道:“還好意思說我沒良心,阿懷,你良心又有幾斤幾兩?就這麼看着我在你妹妹面前玷污你清譽?”
“你玷污得還少嗎?”
“……話不能這麼說。”
“那怎麼說,要你賠我的清譽?”
“好,我賠。”慕展眉笑吟吟道,“賠你個美人好不好?前些日子有人給我送來了兩個美人,我本無意收下,可有一個同你那青梅竹馬長得有六分相像,你若是得不到崔家長公子,養這個閑來無事之時玩一玩也是可以的。”
養個替身?這思想還真是前衛。
衛绮懷道:“你還喝不喝酒了?走不走?”
“沒膽子養侍人,倒是有膽子威脅我。”慕展眉低聲一笑,湊到她耳邊,“來,讓我跟你說說我那位貼心的解語花……”
*
慕家給慕展眉辟出來一處專門養侍人的山莊,名叫“等閑山莊”,可這山莊卻并非等閑之地,修得大氣輝煌,藏了不少奇珍異寶。
山莊雖然名叫等閑山莊,門前卻另有一個匾額,上書“好風明月”。
衛绮懷初次來此就曾腹诽過,把“風月”二字就這樣大喇喇地挂在山莊門口,毫不掩飾其風流多情之心,不怪她這位好友名聲差。
在這山莊裡,慕展眉也不講究别的什麼東西,隻講風月,隻要美人。
衛绮懷曾覺得這樣實在是很浪費生産力,可是被拉着去了一次之後,她覺得——
有些人确實是很适合當花瓶的。
何況,能進到慕展眉的莊子裡,即便是當個花瓶,那種吃軟飯的錦繡生活也是衛绮懷上輩子做夢都不敢想的。隻是她沒想到,自己這一世,既不是吃軟飯的小白臉,也不是包.養小白臉的富婆。
而是富婆的朋友。
感覺有點微妙。
可是能看到這樣百花齊放的景色,實在是太……妙了。
确實是百“花”齊放。
她們最初進門之時,迎來領路的侍人全是花一樣的青年男子,衣襟發簪各飾有四時名花,其中既有鮮花也有絹花綢花,還有銀的玉的金的仿的假花,惟妙惟肖,幾能亂真。
這個四時花令系列,早在衛绮懷初次來的時候,就吐槽過其頗有勾欄之風,慕展眉解釋說這些花名最初隻是為了分辨身份的代号而已,奈何這些人自己瞎琢磨着,硬要往這些花上靠,不僅衣裳首飾要裝飾上他們各自對應的花,還鑽研出了适合各式奇花的妝容,到頭來,他們倒真成了這樣的花了。
美人們持着水晶風燈領路,恰逢天色不好,落起了雪,于是一頂羅傘又在她們頭頂徐徐撐起,像逆流的遊魚撥開浪花,周圍順流而下的青年們穿着單薄的衣衫,三三兩兩地路過她們,駐足稍候,待她們經過後,才拂去自己身上的雪,又轉頭去掃牆沿瓦上、樹梢枝頭的雪。
這些美男子即便是在掃雪,也十分注意自己的姿容儀态,一舉一動都風情萬種。好似随時随地拗好了姿勢等待入畫,可衛绮懷卻在此刻大歎特歎:
浪費生産力!
明明捏個口訣就能讓靈力解決的事情,還要用人。
慕展眉哈哈大笑,罵她不懂風情。
她們拐入一座廊軒。
軒舉高敞,依着一碧無垠的湖,湖上星光點點。衛绮懷仔細一看,不是星光,是燈光。
有人手托蓮燈,款款而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