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绮懷:“人家是見你這裡收了這麼多侍人心理不平衡了吧……”
慕展眉一哂:“心氣不小。”
走得近了,琴音停了,衛绮懷看清了那人的側臉,繼續傳音:“不像啊。”
美人憑欄,湖光照月,亭亭淨植,如玉生光。
雖然生得好看,但和慕展眉那位白月光不太像。
不過倒确實有幾分和先前她見過的那種新類型的侍人有幾分共通之處。
一看就是照着這位找的。
衛绮懷為先前見過的那位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小美人掬一把辛酸淚。
替身的替身,真是不容易。
可惜,這種以風姿綽約楚楚可憐的易碎感為賣點的小白花,衛绮懷實在不怎麼感興趣。
慕展眉:“性子有七分像就不錯了。但這張臉亦有可取之處。”
何止有可取之處啊。
衛绮懷異想天開道:“阿慕,你可以試試打造一個定制男友計劃,有商機……”
慕展眉笑了笑:“定制?聽上去新鮮。”
她掐斷傳音,向那白衣人走去。
“夜色已深,少主來此,有何貴幹?”紀君迎抱琴回身,目光在她拎着的衛绮懷身上不着痕迹地掠過,淡淡道,“……還帶了位姑娘。”
“來聽你的琴。”慕展眉拉着衛绮懷找了個舒服的位子坐下。
紀君迎不卑不亢道:“今日琴興已盡,還請少主明日再來罷。”
衛绮懷攀着慕展眉脖子,趁着酒勁兒犯渾,在她耳邊直言不諱地拱火:“你一來他就這麼說,一定是在針對你。”
于是慕展眉順水推舟,理直氣壯地質問當事人:“紀君迎,你針對我?”
面對這樣光明正大的無理取鬧,紀君迎臉上頓時升起一片薄紅,衛绮懷不知道他這是被慕展眉氣的,還是被她羞的,但可以肯定的是,這确乎是頂配版的傻白甜。
這種小事都羞,還羞得這樣體面。
好罕見啊。
衛绮懷偷偷掐了掐慕展眉的臉皮:“這種人你都下得去手,喪良心。”
慕展眉慢條斯理道:“你大可以問問他,究竟是誰先招惹誰的。”
紀君迎終于忍不住出聲:“你……”
慕展眉笑着“嗯”了一聲,反問他:“我?我怎麼了?是你自己說願意報這個救命之恩的。我錦衣玉食地養着你,還好聲好氣地哄着你,你又不樂意了?”
“我從未……”紀君迎正要辯解,又忽然想起面前是兩個不聽人話的醉鬼,自暴自棄道,“紀君迎伺候不起二位,還請二位自便——去尋少主您那位解語花罷。”
衛绮懷腦子轉了兩圈,指了指他,問慕展眉:“等等,這位不是你那解語花啊?你究竟有幾個解語花啊?”
慕展眉反問道:“你看他像解語花的樣子麼?”
“不像。”像小白花。
衛绮懷恍然大悟:“敢情您近來是有了兩位新歡啊?”
“兩個又如何?我又不缺這一個兩個的,你喝醉了怎麼還大驚小怪起來了。”
她們兩個聊得旁若無人,紀君迎卻羞憤不堪,顯然是被激怒得更甚,大為光火地一振袖,猛然轉身離開了。
衛绮懷目瞪口呆:連句狠話都沒有,當真是好傻白甜啊。
慕展眉攬着她,故作遺憾地歎息:“無趣。”
衛绮懷面無表情地戳破她的心思:“哪裡無趣,我看你就是很享受這種欺負正經人的樂趣吧。”
慕展眉哈哈一笑,轉移了話題:“走,看看下一個。”
說罷,便頭也不回地帶着她穿過竹林,去找那位解語花了。
“這個是拾紅苑,方才那個是撫翠園。”衛绮懷擡頭瞧一眼那名字,無言以對,“你這名字取得當真形象……非要紅綠挨着麼。”
慕展眉才不管她的吐槽,隻微微揚聲喚道:“紅阙。”
紅阙?
未待她話音落,一個身着紅衣的男子便舉着燈迎了過來,玲珑風燈照見他衣上大朵大朵的芙蓉正在盛開,還有那張芙蓉一般的臉。
靡顔膩理,唇紅齒白,明眸善睐。
“少主。”
美人一笑花滿堂。
紅阙從容走來,隻是在見到衛绮懷的那一刻,他腳步忽然有了刹那的停頓,語氣微微遲疑:“少主好興緻……今夜,三人嗎?”
他一句話斷成好幾截說,慕展眉一愣,沒聽懂,酒醉的衛绮懷卻先她一步反應過來了,呵呵兩聲,勾住近在眼前的人的脖子,湊到她耳邊低聲質問道:“慕展眉,這就是你那解語花?當真是好會解語啊。”
果真是人不可貌相,這嬌花照水的美人腦子裡都在想什麼?居然一開口就是問他們是不是三人行?
确實是好興緻。
慕展眉也沒想到她這位侍人這樣大膽,搖頭大笑道:“紅阙,你倒是真敢想。這位金尊玉貴,我可不敢委屈她當侍人。”
紅阙倒也不羞不惱,大大方方着承認了,微微一禮:“方才是紅阙孟浪了,沖撞了客人,還請客人恕罪。”
衛绮懷一擺手:“你可是她眼前的大紅人,我哪敢怪你。”
慕展眉卻道:“紅阙,還不好好賠罪?給我們再送兩壇你最拿手的芙蓉醉。”
“兩位這是喝了多少?”紅阙蹙眉,“可不能再喝了。再好的佳釀,喝多了也傷身。”
衛绮懷同意:“随便給我們來點兒解酒的就行。”
慕展眉哼道:“解酒的哪裡沒有,我來這就是為了他的胭脂鵝脯和芙蓉醉。”
衛绮懷:“你把人家當廚子了?就沒有什麼别的能做的?”
慕展眉似笑非笑,意味不明地反問:“别的能做的?你還想做什麼?說來聽聽。”
衛绮懷被她這樣逗弄,忍不住拿食指狠狠點了點她的鼻尖:“流氓耍到我這裡來了?登徒子!”
紅阙輕聲細氣道:“少主就别拿紅阙打趣了——客人若是不嫌棄,奴家給您表演個傀儡戲?做個歌舞,演場志怪,也好解解悶兒。”
衛绮懷欣然道:“好呀。”
慕展眉笑道:“紅阙,你不知道,這位大小姐家裡有一位傀儡師,那才是行家。比起他來,你可是落了下風了。”
紅阙也笑:“客人見笑,奴家這就獻醜了。”
*
衛绮懷不記得自己是什麼時候睡過去的了。紅阙的傀儡戲不錯,給她們看的是個凄美的志怪故事,大約可以稱為靈異愛情片,在這樣好的氣氛裡她居然睡了過去,真是浪費。
醒來在一個寬敞又溫暖的房間,她下了床,一望窗前天色,才知猶在子夜。
雖然頭腦有些昏沉,但是酒精帶來的興奮感卻仍在作祟,衛绮懷閑不住,決定出去吹吹風。
衡北的夜晚總是下雪。
雪一落,天地共白,山水一色。
衛绮懷走着,踩着落雪,聽見窸窸窣窣好幾聲,覺着有趣,便低頭用心踏起雪來,忽然間肩頭微沉,她垂眼,瞥見一隻迅行雀合羽落在她身上。
迅行雀是靈力化成的遠程傳訊工具,比起受到地域限制的玉令,這種東西遠程通訊更穩定,隻可惜制作者和後繼者忒沒新意,大都做成個雲雀模樣,從來不換外觀。
她用神識解鎖後,就見小雀兒黑豆似的眼睛眨了眨,口吐人言。
傳出的是衛昭的聲音。
衛昭說,上次她向母親反映的可能出現的拐賣案,已經被母親移交給他調查。
衛绮懷對這事沒什麼意見——她和她娘都清楚衛昭的行動力。于是她揮手,毛茸茸的小雀兒頓時化為一道靈光逸散在她指尖。
剛一轉身,就聽見前路不遠處有人叫住了她。
“姑娘留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