鏡子裡,是一張熟悉又陌生的臉。
熟悉是因為,這張臉與她原本的模樣相差不大。看了二十幾年的臉,她當然覺得熟悉。
而陌生則是因為,白皙精緻的臉上赫然出現一條刺眼的傷痕。從左邊眉毛到下颌線,幾乎将左臉切割成兩半的傷口破壞了這張臉的容色,讓人看着就覺得難受。
沈添禾着實被吓到了。
她清晰地看見,傷口離眼睛隻有一點距離。若是出現一點偏差,她的左眼就有可能受到重創。
至于臉上的傷口,她隻能做到配合醫生,安心療傷。
好好的臉蛋有了一道疤痕,她也覺得可惜,但更多的心思,卻是沒有的。
生活過得好不好,比長得好不好看更加重要。
與其擔心臉上的傷疤能不能完全消除,還不如想想怎麼搞錢。
她的存款還不足以讓她下半輩子舒舒服服地躺平呢!
沈添禾很快就調整好了心态,放下鏡子,“難怪你們都用奇怪的眼神看我的臉,原來是這樣。”
傅骁動了動唇,為自己辯解:“我沒有用奇怪的眼神看你。”
“好吧好吧,你沒有。”沈添禾不甚在意,“就一條疤而已,沒什麼大不了。”
她是真的這麼認為。可傅骁聽了這句話,卻覺得她是在強顔歡笑。嘴上有多不在意,心裡的芥蒂就有多深。
傅骁忽然想到,回去之後,那些跟他不對付的人,一定會借機嘲笑她。
比如他二叔家的人,還有那個姓林的知青。
他緊了緊拳頭,決定回去之前把何之衡兄弟套麻袋揍一頓。讓他們躺着養傷,二叔二嬸和那個知青擔憂他們,全家都沒有心思嘲笑沈添禾。
遠在幾百公裡之外的溪橋村,何之衡與何之翔手裡都提着布袋,走在鄉間小路上。刹那間,兩人齊齊打了個噴嚏。
何之翔揉揉鼻子,罵道:“是哪個傻蛋在背後罵我!”
他們還不知道,一場風暴正在醞釀,過不了多久,就會重重地打在他們身上。
*
沈添禾一直躺在病床上,覺得整個人都快要發黴了。
不能起床活動,也不想睡覺,隻能直挺挺地躺着,無聊又難捱。
傅骁出去找了兩本故事書,坐在床邊念給她聽。
他雖然撫養弟弟妹妹好幾年,但并沒有給他們講過故事。沒有經驗也沒有技巧,隻能靠低沉動聽的音色加一點分。
沈添禾歎氣,她想念手機,想念電腦,想念所有現代科技!
正因為無聊至極,所以沈添禾在看到自家三哥三嫂走進病房時,眼睛頓時亮了一下。
“三哥,三嫂,你們怎麼來了?”
聽見小妹熱情洋溢的聲音,沈柏川受寵若驚,走路都差點變成同手同腳。
李淑玉倒是冷靜,沖着小姑子微笑,“我跟你三哥聽說你們屋子倒塌,你受傷住院,就來看看你。”
沈柏川點頭,将手裡的大包小包放在床邊矮櫃上,問她:“怎麼樣?身上的傷好些了嗎?”
看到沈添禾身上纏着繃帶,臉上也有一條跟他的食指差不多長的傷口,沈柏川心疼極了。
他直接扭過頭,惡狠狠地瞪了傅骁一眼,“你就是這麼保護我小妹的?”
人都會護短,以前自家小妹任性妄為,欺負傅骁,沈柏川隻會勸說小妹。
而現在,傅骁沒有保護好他的小妹,沈柏川的态度一下子就變得咄咄逼人。
傅骁本來就自責,聽見三舅子的質問,他慚愧地低下頭,“是我的錯,以後一定用盡全力保護她,不讓她受傷。”
沈添禾适時開口勸道:“三哥,這件事也不怪傅骁。房屋倒塌,誰都有可能受傷。不幸中的萬幸,我身上的傷都不嚴重,養一段時間就好了。”
事情發生得太快,那麼短的時間,傅骁救不了三個人。
傅骁第一時間救年幼的弟弟妹妹,不是錯誤,而是人之常情。
換做是她,一邊是從小就與自己相依為命的弟弟妹妹,另一邊是以前傷害自己很多次,近段時間才有點變化的丈夫,她也會救前者。
沈柏川又轉頭瞪她一眼,“你受這麼重的傷,還替他說話!”
“三哥,你們一大早從村裡過來也累了,快坐下歇歇,喝點水。”沈添禾向傅骁遞了個眼神,他立刻拎起暖水瓶,倒了兩杯熱水。
沈柏川似乎這才想起什麼,趕緊将凳子搬過來,“媳婦兒,你坐。”
李淑玉依言坐下,擡眼就發現沈添禾用探究的眼神在她和沈柏川身上來回掃視。
下一秒,沈添禾就促狹地問:“三哥,你們來醫院是不是還有别的事?”
她記得,之前媽在省城做手術,三哥就說三嫂因為早上有點惡心反胃,所以沒去省城。
當時媽就有了猜測,三嫂是不是喜事将近。
如今看她三哥小心翼翼扶着三嫂坐下的模樣,她覺得她媽大概率是猜對了。
果然,李淑玉紅着臉低下了頭,沈柏川則下巴微擡,頗有些興奮地說:“小妹,你的直覺挺準啊,知道自己又要多一個侄女了!”
沈添禾揚起眉:“侄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