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未亮,殿外有響動。
羅娆睜眼,懷裡的步雲淩還睡着,她聽到外殿門前有親衛與人交談,像是羅渠。
她将手臂從步雲淩脖頸下輕輕悄悄地抽出來,慢慢挪出溫熱的被窩,穿上鞋、披好衣。
床榻上鼾睡的人兒似乎感受到懷抱的消失,蹙着眉睡得有些不安,他蜷縮身體向羅娆躺過的位置蹭了一下。
羅娆伸手摸一摸步雲淩的臉頰,步雲淩在睡夢中将臉頰貼在她的手心上。
殿外羅渠有些焦急。
“你進去給她叫出來!”他話音有些放大,若親衛再不進去通傳,羅渠便要闖進去了。
殿門從裡被打開,羅娆快速閃身出來,動作輕柔地将門仔細關好。羅渠看到她出來,神情有些激動,剛要與她說話,卻見羅娆食指放在唇中比着噤聲的動作。
羅渠疑惑瞪眼。
羅娆快步往明堂走,親衛和羅渠跟在她身後。
她邊走邊問:“何事?”
“羅寶兒丢了。”
羅娆腳步一頓,轉頭冷眼看羅渠。他一臉晦氣,對上她略帶懷疑的眼神,眼睛瞪得更大了。
“你看我做甚?不是我幹的!”羅渠心裡委屈,他倒是想讓羅寶兒趕緊死在哪個雪堆裡才好,但這次人丢了和他真的沒關系啊!
羅娆的事都交到他手裡,羅渠忙得幾日合不上眼,哪有空管那個小崽子死活?
“父王深夜傳我,讓我徹查。”羅渠欲言又止,不僅讓他徹查,還要重點查羅娆。
這事壓根就和羅娆八竿子都打不着,但有後娘就有後爹,王上是一個字都聽不進羅渠的勸,被羌夫人和紅中言語暗示,忽悠得暈頭轉向,一門心思認為羅娆記恨羅寶兒,覺得羅寶兒失蹤這事兒羅娆也脫不開幹系。
要羅渠說,羅娆這誰都不惦記的性格,就沒正眼瞧過羅寶兒,要說記恨,反倒是他羅渠巴不得羅寶兒出門就讓樹枝紮死。
羅娆走進明堂拿上彎刀穿上軟甲,羅渠打量一眼外殿,就知道羅娆先前是睡在這兒的。那她剛才怎麼從忍冬殿出來呢?哦對,北宮還圈着隻狼崽兒呢……原來養在她自己殿裡了。
“王婿怎麼樣?”羅渠這幾日忙得顧不上與她見面,要務也都是左庭從旁協助,他還沒來得及親自詢問羅娆關于步雲淩的事。
他實在好奇,這步雲淩到底是真是假。
“誰報給父王的?”羅娆不接話,隻說事。
“紅中。”羌夫人的貼身侍從。
“我聽說烈風回來了?”羅渠又打聽,當年烈風說是鎮守北固城,其實是被羅娆派去尋步雲淩,如今烈風回來,不正說明那大曆皇子便是步雲淩嘛!
兩人身後跟着四名親衛,出了明堂往北阙走。北阙後一共有四個暖房都是供馬休息的,金門環的暖房是烏殄和烈風專用的,爪亘被拴在門口。
“具體。”羅娆走進暖房,将烏殄牽出來,烈風睜開眼睛又閉上。她翻身上馬,其餘四名親衛也已騎馬在外等候。
“說是在梅林獵狐,侍從沒看住,人就沒影了,找了一宿沒找到。父王心急,要不是羌夫人勸着,他自己就要出來找了。”羅渠也上馬打算陪同羅娆一起去查,“該問的都問過了,确實是在梅林不見的。那邊離澄鏡湖進,說不定掉冰窟窿裡去了。”
“去找。”羅娆打馬從登天街走,其餘四人跟在羅渠身後從北側門出。
天微亮,内城門剛開,羅娆卷着風雪策馬出城,一路向西南方向的梅林而去。
梅林連着澄淨湖,是王城西南邊的盛景之一,平日是不允許平民入内的,也布置了兵馬巡視看守。
羅寶兒貴為王嗣,又是王上和羌夫人的心頭肉、命根子。他出駕,随行的少說也有一隊人馬,而且都是高手,不可能平白無故失蹤。
羅娆與羅渠等人在梅林與澄鏡湖的交界處彙合,王嗣失蹤是大事,不宜聲張,尤其還事關王女羅娆的清譽……額,雖然羅娆在王城也沒什麼清譽,但如今情況特殊,她被撤了兵權,萬不能再冠上殘害手足的名聲。
而且,若此時追查不當,羅渠也會被問責,屆時若王上将他的兵權也移交别處,後果不堪設想。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找到羅寶兒,決不能給羌夫人分化羅娆兵權的理由。
“分開。”羅娆隻說了兩個字,親衛便自動迅速分成兩隊,兩人跟着羅娆、兩人跟着羅渠。
羅娆又指過去一人,讓他跟着羅渠,道:“小心。”
她有預感,羅寶兒失蹤并不簡單,背後針對的人不一定就是羅寶兒,很有可能是羅渠。
“我去梅林。”羅娆帶着一人去梅林探查,羅渠與另外三名親衛在澄淨湖周邊尋找。
羅娆話少,很多時候隻下命令并不解釋,但羅渠這些年猜來猜去,腦子也有些長進。他回過味來,今晚這事兒有蹊跷,恐怕和羌夫人有關,但具體會出什麼事,羅渠也不知道……
留下來的親衛相視一眼,随後都将視線落在遠處的梅林上,面色凝重。
梅林深處積雪覆蓋,且樹木叢生,易設伏。若羅渠連夜孤身前來探查羅寶兒的下落,梅林便是伏殺羅渠的最佳場地。
羅娆将他與三名親衛留在這,恐怕是早就猜測到,梅林中有危險。
澄淨湖一馬平川無邊無際,遠處瞭望台晝夜不停地有人交替值崗,注視着澄淨湖。此處最為安全,而且可以時刻注意梅林中有沒有可疑的身影竄出來。
梅林雖然地形複雜容易設伏,但羌夫人也不是神仙,不可能把軍隊都藏在梅林裡,那就奈何不了王女。
羅娆帶着六娘,剩下三名親衛也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