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殿内的氛圍很詭異。

卞玑活了這麼多年也是見過大場面的人，心裡反複寬慰自己不至于和一個小輩計較，況且她還沒有說正題。

“秦瑄想見見你。”

羅娆微愣，擡眼問道：“他回來了？”

卞玑笑着點頭，道：“在攬月樓呢。”

“嗯。”羅娆應聲，态度沒有之前那麼強硬冷漠。

“現在就去吧。”卞玑話剛出口，羅娆馬上站起來往出走。

從中宮到東宮所需時間不短，羅娆腳步飛快，半刻鐘就趕到東宮正門。

那門不再是緊鎖着的，反而大敞四開，預示着其内已經有人回來了。

羅娆身形在正門停駐片刻，随即快步走進去往攬月樓的方向跑。

适逢日落月升之時，風吹樹影，雪自飄落。高高的閣樓上站着一位白發男人，他面無血色，慘白的手伸向空中，不知是在接雪，還是在妄想以指尖觸碰月亮。

羅娆站定看了那身影片刻，與其視線交彙時，她連忙登樓相會。

“阿娆……快來。”秦瑄眼含熱淚，唇角帶笑，看起來又激動又緊張。

“給您請安。”羅娆雙膝跪地，掌心交疊置于額頭，随後伏地，“長命無衰，安甯永樂。”

秦瑄趕緊彎腰扶她起來，他認真仔細地端詳羅娆，淚水浸潤眼角的細紋，冰涼蒼白的手撫上羅娆的雙頰，視線掃過她的面容，喃喃道：“長大了……”

但當他看到羅娆衣服上繡制的金絲鷹紋時，秦瑄這才如夢中驚醒一般松開手。

他低頭吸氣，慌張拭淚，擡手挽袖也要行大禮：“王上萬安千騎。”

“你我之間，不必如此。”羅娆扶住他，淡聲道，“我傳鄭岐來。”

秦瑄忙擺手推辭道：“不用咳咳……不用了。”

“神宮的藥都用個遍，我也要油盡燈枯了。”秦瑄毫不在意地笑起來，他雖是男人但長得像母親，眉眼狹長溫柔，又帶着落寞之色，“隻是我這盞燈，從臨世的那一刻起就注定不能燃燒發亮。”

羅娆保持沉默，她并不會安慰人。

“能住幾時？”羅娆問他。

秦瑄神情恍惚一瞬間，随後清醒過來，柔聲道：“看老天如何安排……能留我活到幾時。”

“你也該迎王婿了。”秦瑄握住羅娆的手，輕聲問她，“可有心上人？”

羅娆抽回手，淡聲回答：“國事為重。”

“也好。”秦瑄還是和以前一樣，從不會逼迫羅娆，“等大戰結束，再考慮也不遲，也不知我能不能見到那一刻……”

羅娆安慰道：“定然可以。

“見過卞姑奶奶了？”秦瑄猶豫片刻，說道，“你們女人的事，我本不該多嘴，但……這次卞姑奶奶回王城，恐怕不是回親這麼簡單。”

羅娆點頭：“嗯，我知道。”

秦瑄愣神，随後笑着說：“你心裡有數就行，今夜就在攬月樓睡下吧？”

羅娆低眉垂目，片刻後擡眸推拒：“不了，公務繁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