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你去攔住他。”
“X”正和大家一起努力撬開了核心艙,準備把艾光明拽出來,轉頭就瞧見了這個不知是敵是友的人沖過來,便對着身形瘦小的代号“A”的隊友說。
“不用攔,他也是我的隊友。”
艾光明借着“X”伸過來的手上的力量,慢慢從裡面站起身,看了看圍着自己的三個戴着相同面具的人,又看向那個已經放慢腳步走過來的“飛得快”。
“那個,‘亡目’,你的面具……漏水了?”
“X”看着艾光明色彩斑斓的面具下方,不斷有清亮的液體滴滴嗒嗒地滑落,遲疑了片刻後,還是問了出來。
“‘亡目’,你哭什麼?”
“A”看見了艾光明濕潤的雙眼,很是不解。
她很想知道這個據稱來自她們鴻淵軍校的“亡目”,還是聶摘星的最為欣賞的學生,究竟經曆了什麼?怎麼能是哭成這樣的哭包?
她當年參加各種魔鬼集訓被練哭了的時候可都沒有流過那麼多眼淚!
艾光明淡定地摸出一張紙巾,把湧出的淚水拭去。
“這隻是一點小小的後遺症,不用在意。”
她說的話還帶着鼻音,就連面具上的語音轉換器轉換出來的初始電子音都聽起來怪怪的。
好不容易擦幹淨了從面具下方流出的淚水,眼前卻再次籠罩上一層朦胧的水霧。
艾光明很無奈,
情緒屏蔽的效果在這些機械狗全面爆炸的那一刻消失了。
她強忍着心中如飓風降臨時的海浪般湧過來的痛苦與發自内心想要自毀的沖動,沒讓自己因為情緒而喪失自控力。
但是她不理解,
為什麼情緒是被控制住了,這詭異的副作用卻在離開核心艙的時候就作用在這淚腺上了?
而且書裡和老師們也沒提過,會有這樣的副作用!
現在她的眼淚就像開了閘的洪水一樣,根本止不住啊!
她隻得抽出兩張紙巾折了幾折,墊在面具的下方接着眼淚,又再次戴上了墨鏡,擋住了她的眼睛。
現在無論說什麼話做什麼事,都一直紅着眼流淚的樣子,看起來實在是太過滑稽,不像是殒異者,倒像是一個無情的眼淚噴泉。
“‘飛得快’,我不是說讓你在那裡等着我?”
淚流滿面的艾光明在各位校友充滿關懷的目光中,默默選擇了拉出“飛得快”轉移話題。
“我是你這次任務的隊友。”
他站在那裡,像是在陳述事實,又像在希望艾光明再次确認這件事。他貌似已經整理好了自己的心情,但欲言又止的眼神和輕輕顫抖的指尖仍然暴露了他不平靜的内心。
其實他完全理解,艾光明為什麼選擇駕駛着飛行器帶着伊蓮娜等人先行離開。
一來情況緊急,機械狗們目标明确地就是沖着殺死飛行器裡的人去的,
二來,他在調取并查看了實驗中心周圍的監控器畫面之後發現,那些機械狗果然對實驗中心秋毫無犯。
若非确定自己真的不知情也沒參與,否則他都忍不住懷疑,自己是不是真的和幕後黑手有什麼非要置她和那幾個人于死地的交易?
當他近乎絕望地親眼看着她的機甲在爆炸中四分五裂的時候,他反複诘問自己,是不是真的隻适合被關在實驗室或者永遠不要離開軍校?不然怎麼會不停地讓身邊的人倒黴?
他甚至在想,與其不停地連累旁人,還不如跟着這破飛行器一道摔死算了。
“沒錯,我們當然是隊友,隻不過剛才情況比較緊急……我們還是先去看看伊蓮娜他們吧。”
艾光明下意識地回避了他話語中那點微不可查的失落。
她知道被抛下與不被信任的委屈,但那樣緊迫的情況下,暫時帶着飛行器中幾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遠離一個很可能與幕後黑手有關的高級别控星使,是她屏蔽了情緒以後做出的能将損失降到最小的決定。
至于被留下的人會是什麼心情,并不在她彼時的考慮範圍。
而事實也證明她的選擇沒問題,他沒有受到機械狗的攻擊,實驗中心周圍并不是無人區,她的決定護住了飛行器裡的四個人,也保護了住在那附近的居民。
她不能拿伊蓮娜母子和作為“太歲肉”的關鍵線索的雷諾去賭。
她也不知道,如果被這個相處不過幾天卻精神力契合度極高的人背叛,要付出多大代價?
況且,她還沒完成布魯斯生前的囑托與請求。
…………
大家一齊從那個飛行器中救出了伊蓮娜母子,又把狀态瘋瘋癫癫的雷諾戴上頭套,用捆綁星際通緝犯的特制手铐綁了出來,鎖在了“燭龍”飛行器的最後一排,左右還各坐着兩個殒異者。
“‘飛得快’,你怎麼了?”
艾光明留意到原本沉默地走在自己身邊擺弄着星訊儀的人,在黑頭套和手铐出現之後,卻瑟縮了一下,放慢腳步落在了她身後。
“沒什麼,頭有點痛,可能是剛才飛行器突然下墜造成的。”
他揉着太陽穴解釋道。
“把你留在實驗中心是我不對,我向你道歉。”
艾光明還是決定向他說聲抱歉。
畢竟他并不是幕後黑手的人,隻是一個被她留在安全的地方卻還要跑出來找她的控星使隊友。
雖然“倒黴蛋”人設不倒,飛行器失控從空中掉了下來……
“沒關系,但再來一次你還會這麼選,對嗎?”
他的目光停留在她被撕破的褲腿下那處已經開始結痂的傷口上,這是他進實驗中心之前沒有的傷痕。
真沒用,又連累别人了。
他心中默默唾棄自己,忍不住攥緊了拳頭。
艾光明坦坦蕩蕩地點頭:“對,但我也說了會回去找你,那就不管怎麼樣都會回去找你。”
她瞥見了被他攥得發白的拳頭和皺巴得像腌菜葉似的衣角,忍不住想到了某兩位年紀輕輕就已經斑駁了鬓發的控星使,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我說,你要是實在氣不過,不如和我打一架,我隻防守不進攻,讓你宣洩一下,你們控星使總這麼憋着氣,難怪一個個頭發白得那麼快。”
他啞然失笑,說:“我看過監控畫面,也不是在生你的氣,如果是我,我同樣會選擇這麼做。”
跟在艾光明後面的人,恰好是“燭龍”的控星使,代号“L”,她的聲音幽幽傳來。
“‘亡目’,他不好意思出手,不如我來替他出手,讓你感受一下控星使憋氣的時候是怎麼宣洩的?”
艾光明隻覺後背一涼,腦海中警鈴大作。
這位鴻淵軍校出身,能進特别行動組的控星使,打起架來可不是鬧着玩的。
“對不起,是我以偏概全了,您可饒了我吧。”
在嘴硬挨揍和詭辯挨揍之間,艾光明果斷選擇了卑微滑跪。
“不揍你,别的話回去再說。”
“L”笑着上手揉了揉艾光明紮手的寸頭,她第一眼看見艾光明的時候,她險些以為是弄錯了,因為聶摘星告訴她們,要接應的人是一個實力不錯的女生殒異者。
如今一看,除了頭發有個性了些,果然是她們鴻淵軍校的好苗子,搞出這麼大的動靜都還有心思和這個看不出精神力等級的控星使開玩笑。
艾光明苦着面具下的臉不敢反抗她的頭皮SPA,她已經想像到了下學期或許要收獲的訓練大禮包了,同時還得把被不受控制的眼淚得泡濕透了的紙巾給抽出來扔了換新的。
她覺得,現在流下的眼淚,都是剛才說出那句話的時候腦子裡進的水。
就在大家都準備登上飛行器離開的時候,
“組長!這個□□不對勁。”
代号“W”的隊員是個鑄匠,她站在飛行器外,一個勁地盯着被炸得嵌進泥土裡的兩塊碎片,有些緊張地說。
“有什麼問題?”
“X”是殒異者,對于這些了解不深,疾步走過去,擰着眉,蹲下打量着那兩塊黢黑的碎片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