聶摘星也已經進入場館來到她們身後，無聲地支持着她們。
“要是總指揮有什麼意外，我們不會放過你這個殺人兇手！”
黃玉成說完便瞪着被隊友圍着關心的艾光明，他作為軍校生當然是知道挑戰場上受傷無論輕重後果自負的規矩，但内心深處仍舊覺得荊問辰現在的這個狀況實在讓人難以接受。
區區一場兩邊軍校生臨時組織的内部挑戰賽，若放在平時，大家都是為了試探評估對方的實力強弱，動起手來也大多點到為止，誰會想到艾光明居然在和對荊問辰痛下殺手？
“荊問辰又沒死，輸了轉移話題還咒自家隊友，你們要是輸不起就回家找個奶瓶抱着哭去。”
尹滕姣沒好氣地怼了回去。
“我......”
黃玉成一時氣急還想接着反駁她，卻聽見了機甲艙門打開的聲音，連忙回頭看過去。
荊問辰倒下機甲發出的異常響動再一次吸引走了衆人大部分的注意力。
核心艙内的荊問辰，終于被外面等着的拉斐爾和肖霸一起攙扶着離開了破損嚴重的機甲，慢慢松開手自己挺直身體站在了大家面前，他白皙的左側頸部能清晰地看見一道突兀的細長血線，而唇上也還有些沒來得及擦幹淨的血迹。
“咳！咳！！”
荊問辰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就被喉嚨裡再次湧上來的血嗆住，接連不斷地咳出好幾口血，蒼白的面容愈發襯托得唇邊的暗紅觸目驚心。
艾光明的目光再次落在荊問辰身上，記憶中“飛得快”的身影逐漸和現在這個第一軍校的天才控星使重疊。
現在這個常年都被無數人衆星拱月地追捧擁護的荊問辰，受了傷卻仍竭力維持着驕傲從容姿态的第一軍校總指揮，讓她不得不懷疑，那個敏感多思又有着那樣一段痛苦經曆的“飛得快”，是不是被鬼上身奪舍的狀态？
艾光明忍不住做白日夢，說不定“飛得快”是荊問辰未公諸于世的雙胞兄弟，所以她會對這份相似卻在契合度上有着天壤之别的精神力産生如此強烈的反應，而面前這個人也根本不知道她是“亡目”。
可當她轉念一想，艾光明就否定了自己天真的想法，同時也開始在大腦中回憶，當初在抽取血液亦或是在“燭龍”的飛行器内談論的種種，“飛得快”所說那些的事又有多少是真的？而自己在賽場上對他的殺意究竟是不是因為他的精神力出現了什麼讓她感到威脅的變化？
她曾經看過的各種資料顯示，精神力契合度變化的原因很複雜，出現最多的，還是因為強行斷開精神領域結合而産生的反噬，但也僅限于此，并沒有出現過雙方交手時，會讓殒異者不由自主産生如此失控的殺意并直接動手傷人的事件。
艾光明不由得開始默默複盤從遇到“飛得快”之後發生的種種。
那時候她大部分的注意力都被“太歲肉”以及伊蓮娜等人吸引走了，“飛得快”是和她有着過命交情的朋友，而相對較高的精神力契合度也讓她對這個控星使多了些的信賴，潛意識裡，她并不想懷疑那個“飛得快”。
“你不想活了嗎？這種地方怎麼可能還有幸存者！你的精神力是擺設嗎？這玩意兒就是利用你的善良來害人的。”
霄橪充滿怒氣的聲音突然在她腦海中閃現。
在一次跟随凜冬組外出救援的特别行動進入尾聲的時候，她偶然路過一處已經被燒毀坍塌的廢墟，隐約聽見有人在裡面呼救。
因為異形獸都已經被她們消滅殆盡，傷者也都已經送往安置點，所以，彼時經驗不足的她即使沒有感受到生命氣息，也還是下意識覺得大概是自己感知錯誤，就選擇一個人靠近查探傷員情況。
可是，若不是當時艾光明身上裝備齊全加之她自己反應迅速，險些被一個隐藏的炸彈炸得灰飛煙滅。
後來經過調查大家才意識到，那個炸彈被安裝在一個時空撕裂裝置旁邊，一旦裝置啟動超過十個小時，炸彈就會開啟人體感應觸發裝置，同時發出聲音吸引人接近，距離一旦少于五米，就會發生爆炸。
隻不過那個時空撕裂裝置已經能量耗盡，無法繼續維持時空裂隙放出異形獸，也産生不了更大的爆炸，所以被炸毀的時候才沒有引起更可怕的後果，但這依舊把霄橪吓得不輕，狠狠教訓了艾光明一頓。
艾光明眼睫微顫，她其實不确定，自己這次是不是又遇上了一個“炸彈”？
她對于4S的控星使了解不多，但她猜測，如果“飛得快”的精神力能控制火炬金烏飛越自身極限摘果子，那麼荊問辰是不是一進來就通過她的精神力波動認出了她？
從比賽開始之前，他就在試圖用精神力幹擾她的比賽狀态，畢竟之前自己的精神力并沒有排斥過他，他也曾接近過她的精神領域幫助她。
他的做法沒問題，卻不成想，他這一次大約是觸發了她的精神領域極度應激的意外情況，從而對他的精神力産生了那麼強的抵觸感，還差點因此而失控。
場館外，圍觀的衆多學生還沒有散去，有人剛從食堂趕來沒多久，手裡還端着一盒才吃兩口的甜品，在看見結果的時候，手中的小木勺落在地上都渾然不知。
“艾光明同學居然什麼都沒刺中？！吓死我了，還以為……”
有人驚奇萬分，卻還是沒有把剩下的話說完。
“又不是蒙眼甩飛刀，她的精神力肯定确認過荊問辰具體的位置了。”
瓦爾曼說話的時候，接過馬爾斯不動聲色遞過來的一個淺黃色發夾，順手把幾縷被風吹得擋在眼前的卷發固定住。
“她越來越強了。”
趙樨輕歎一聲，又低頭看向腕上的星訊儀，這個精緻的外殼是艾光明當初送她的那個，雖說艾光明如今的精神力等級遠高于她所猜想的，可是她依舊期待什麼時候能和艾光明用鞭子打一場，隻不過她都不知道她們什麼時候才能碰上面。
荊問辰從一個搖頭晃腦的機械犬後背上拿過一塊幹淨毛巾簡單擦了擦唇邊殘留的血，又緩緩擡眼看向站在不遠處的艾光明，她的手上還握着那把刀，表情卻格外複雜，有疑惑，有失落，有糾結，似乎還殘留着幾許冷淡。
他心情有些低落卻又無可奈何，從雙方精神力開始戰鬥的那一刻，他非常确定，艾光明和他自己在同一時間認出了彼此的精神力。
但之後，艾光明那鋪天蓋地而來近乎不死不休的殺意卻始終籠罩在他周圍，甚至今天在場的人都聞所未聞的殒異者精神力實質化也用上了，全是為了将那把刀捅向他的心髒，卻又在他以為自己即将命喪黃泉的最後時刻，改變了方向貼着他的頸側劃過。
精神力接駁裝置傳遞過來的劇痛，令他胸中血氣翻湧，吐了好幾次血，更讓他難以忍受的，是他的精神體遊隼險些在與艾光明的太攀蛇交鋒中被徹底毀滅，精神領域的保護屏障已經開到了極限，那強大的沖擊力卻依舊讓他頭痛欲裂，幾近昏迷。
他的心底有一個循環了無數遍的問題：你就這麼憎惡荊問辰這個人，憎惡到隻要站在你對面想要不顧一切地想要除之而後快嗎？
但他又覺得自己自作多情地想得太多，當初在那個互不認識真實身份的山洞裡的“亡目”親口說過，她根本沒有被什麼人困擾過，他當初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客，如今大概也隻是偶然同行過一段路的臨時搭檔而已。
拉斐爾走過去，食指的銀白戒指閃上過一個藍色光點，荊問辰現在的受傷情況躍然出現在他眼前的光幕上。
他突然驚訝地擡頭看向荊問辰，又滿臉疑惑地垂眸再次看向眼前的光幕，除了頸側那細小的傷口，儀器并沒有檢測到荊問辰身上有任何嚴重的外傷，若是荊問辰再出來晚些，那頸側的血都要凝固了。
至于精神力，荊問辰現在的精神力損耗不小，但也并非虛弱到可以任由别人随意探查的狀态，他一時半會兒也沒辦法用手邊的儀器檢測出荊問辰吐血是不是因為剛才和艾光明的對決損傷到了精神領域導緻的。
“我沒事。”
荊問辰擺擺手，拒絕了他們送他去治療艙的動作，而是緩步走到艾光明面前，語氣平和道：“你赢了。”
艾光明微微挑眉，沒有用簡單客氣地道謝去接他的這句話，擡頭輕笑一聲，目光注視着不遠處鴻淵軍校的旗幟：“是我們鴻淵赢了。”
“明明已經終止比賽了，怎麼還能算輸赢……”
第一軍校圍上來的人中，有人不甘心的抱怨了一句。
在場的都是耳聰目明的人，自然都聽見他怨氣滿滿的嘀咕，無論哪個軍校的人，都把目光彙聚到了他身上，已經站回許守序旁邊的崇嶺，直接忍不住翻了個白眼，用一種看傻子的眼神看着他。
剛才的比賽要是不及時終止，艾光明下手再狠些，不僅荊問辰要受重傷，剩下的機甲嚴重損壞且精神力也被壓制的葉權申和董越，也能難保障他們自己的安全。這不過是一次無關緊要的切磋，主動認輸還能顯出些勝不驕敗不餒的淡然，在這裡斤斤計較，反倒給别人看了笑話。
這人雖然也穿着第一軍校的服裝，但在他把那些話說出口的瞬間，就連仍舊心有不服的張少瑜都皺起了眉頭，大局已定，這樣一眼就看得出勝負的結果根本沒什麼可胡攪蠻纏的意義。
“那你繼續過來打呗，誰怕誰啊？”
蘭煙把“鲨屠”往肩上一扛，似笑非笑地看向剛才說話的人。
她的這把大刀把那人臉都吓白了幾度，他隻是這次被招生處安排過來負責收集宣傳素材的人，擁有B級的精神力卻也因為疏于練習而一直文不成武不就的，若非他的父親和馮德榮還有幾分遠房親戚關系，他都沒機會穿着第一軍校的制服站這裡嘟嘟囔囔。
“荊總指揮還有什麼想說的嗎？”
艾光明沒看那個人，卻将身體輕輕地向前探，盯着似乎欲言又止的荊問辰，笑着問。
“不管有沒有終止比賽，都的确是我們輸了，今天都先回去好好治療再說。”
許守序不容置疑的聲音率先響起。
荊問辰看着艾光明無法辨别深意的笑眼，想要開口，他的身體卻容不得他再說什麼，一陣突如其來的眩暈感迅速包圍了他，他眼前一黑向前倒去，在最後的視野裡，一隻手向他伸了過來。
“你！”
艾光明下意識伸手接住倒向她的人，“碧血”也咣當一聲落在地上。
“你對總指揮做了什麼？！”
肖斯走上前怒道。
他們一直留意着兩人的一舉一動，沒想到自家總指揮居然突然暈倒在艾光明跟前，而他完全沒有感受到雙方身上的精神力波動，所以他懷疑是艾光明對荊問辰動了什麼手腳。
“不是，這是打算碰瓷嗎？”
柳五更充滿疑惑的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夠讓所有人都聽個正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