獄卒見他此刻瘋癫無狀,隻能求助的看向一邊的幾位大人,等着他們發話。
三司的三位大人見狀愕然不已,柳文海疑聲道:“安王這是……瘋了麼?”
梅枕霜還在一旁時而大罵時而狂笑,嘴裡還喃喃自語,章大人也十分不解:“這……方才不是還好好的,怎麼突然就……”
梅擎霜輕歎道:“怕是驚覺自己最後一點希望也破滅了,心裡承受不住,這才言語混亂的吧。”
四人看着梅枕霜,他好似對周遭茫然無知了一樣,他們明明站在他眼前,可梅枕霜就像是看不見一樣,嘴裡一直在自言自語:“他們要害我,是他們聯起手來陷害本王,父皇偏聽偏信,不知本王冤屈,本王要入宮面聖,要入宮……”
秦大人皺了皺眉:“這可如何是好?”
梅擎霜上前一步,伸出手去:“皇兄?”
“诶……”秦大人怕梅枕霜失神之下誤傷了梅擎霜,下意識便要開口提醒,卻見一旁的柳文海搖了搖頭,于是不再多言了。
梅枕霜雙手緊緊的攥住自己身上早已髒污淩亂的衣衫,目光左右躲閃,不知在思考什麼。
“皇兄?”梅擎霜又喚了一聲。梅枕霜這才緩緩擡頭看向他。
梅擎霜溫聲道:“皇兄不是想出去麼?我帶皇兄出去好不好?”
梅枕霜目光警惕又不安:“出去?”
梅擎霜:“對,出去。”他又向梅枕霜靠近了一步,細細打量他眼中到底還有幾分清明。
梅枕霜見此人好似溫和無害,便猶疑着伸出手去,可觸到梅擎霜的指尖,他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種強烈的不安,就像是提醒自己不能靠近此人一樣,梅枕霜心下一慌,猛的就将其推到一旁,并咆哮道:“是你!是你要害本王,都是你害我至此!”
梅擎霜絲毫未躲閃,隻是順勢撞向一旁的牆上,柳文海和章大人忙去攙扶,秦大人見狀厲聲吩咐:“快來人!将安王請回牢内!”
應聲而來的獄卒紛紛上前,然此刻梅枕霜已然神志全失,力氣竟也比平時大了不少,足足三四個獄卒合力才将其壓制住,梅枕霜被反擰着胳膊,身子卻一直向前探,就如同猛虎撲食那般,對四人嘶吼道:“大奸似忠!你們才是朝中奸宄之徒!待本王禀明父皇之後,定将你們剝皮楦草、寸磔以洩恨!”
兩人将梅擎霜扶起,章大人關懷道:“五皇子,無事吧?”
梅擎霜搖了搖頭:“不打緊。”
梅枕霜被獄卒強行拖進牢房中,他們能縛住其手腳,卻堵不住他那張嘴,不堪入耳的咒罵之語響徹在牢内,惹得周遭牢房的犯人紛紛探出頭來張望,梅擎霜似有不忍,還要跟着上前幾步,卻被秦大人攔下:“五皇子,眼下安王殿下神志不清,您還是少靠近吧。”
梅擎霜也不過是做做戲罷了,聞言順勢下了這個台階,歎惋道:“也好,我會禀告父皇,請求父皇派太醫前來醫治皇兄。”
章大人也歎了口氣:“古語有雲,夫為人父者,必能诏其子,為人兄者,必能教其弟①,可安王的所作所為,與其毫無擔當之本性,又如何能當好一個兄長啊。今日之下場,莫敢說不是其咎由自取的緣故。”
柳文海瞥了他一眼,低聲提醒道:“安王再怎麼有過錯,也是五皇子的兄長,章大人少說幾句吧。”
章大人無奈的搖了搖頭,不再多言了。
四人出了大牢,立刻着書辦調來了之前的供詞,而後整理成了奏疏,隻待明日上朝。
此案審到現在不過才四五天的時間,比起先前的突火槍案,三司此次的行動堪稱迅疾,四人一連忙碌多日,終于可以稍緩一口氣,三位大人惦記着梅擎霜病體未愈,隻說刑部這邊沒什麼大事了,讓他放心的先回府便是。
梅擎霜也不同他們客套,同三人施禮後便回府了。
江吟時護送梅擎霜回府,顔松落則隐去行蹤去了安王府。
自從兩王下獄以後,安王府和康王府就被禁軍包圍了起來,裡面的人出不來,外面的人也進不去,直到昨日兩府被抄沒後,禁軍才離去。
顔松落從後門翻進了安王府,又按照先前曲皓星告訴他的那處府中密室,直接找過去敲了敲密室的門。
三長一短三長,是他與曲皓星約定好的暗号。
藏在密室中多日的曲皓星聽見這聲音,急忙将密室的門從内打開,顔松落一見他臉色蠟黃,訝然道:“你怎麼這幅德行了?”
曲皓星白了他一眼:“你在這缺衣少食的地方藏個三五日試試!”
顔松落從門内望進去,果然見這裡頭環堵蕭然,與外面的富麗堂皇簡直不啻霄壤。他揶揄道:“那你藏進來之前就不知道備些食水?”
“這還用你說?”曲皓星覺得此人滿嘴廢話:“我若是一連幾日不吃不喝,此時早都冷透了!”
顔松落不拘小節的攬過他的肩,笑哈哈道:“知道兄弟這幾日受苦了,走,去山橫晚請你一頓。”
曲皓星反問:“不先回府裡一趟?”
“不必,”顔松落大大咧咧的:“殿下說了,接下來一段日子你先避避風頭,盡量少露面,以免被人認出來,等兩王之案徹底過去了之後,在逐漸安排你做事,哎呀——你可是能歇上一陣子了,兄弟我好羨慕啊!”
他們這些人作死侍多年,怎麼可能閑得住,曲皓星倒有幾分不情願似的:“其實我跟在梅枕霜身邊的時候,露面的次數不多,也極少與那些達官顯貴說過話,應當沒什麼人能注意到我吧。”
“得了便宜還賣乖是不是,”顔松落用另一隻手捶了他一下:“你若不願意歇着,我便與殿下說,請求咱兩個換一換,你随他整日應付那些俗務,我在山橫晚好吃好喝的住着。”
曲皓星想了想,最終做出一副深明大義的模樣:“罷了,殿下這麼安排自有殿下的道理,咱們還是老老實實的聽令行事吧。”
顔松落冷嘲了一聲,帶着他就往山橫晚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