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思忖道:“五皇子的意思是,北狄怕我們趁人之危,所以才設計刺殺蘭松野,好借此打破兩國交誼,讓我們自顧不暇之下,再沒有多餘精力對北狄虎視眈眈?”
這話聽着倒也有幾分可推敲之處,但細細想來……卻有幾分牽強啊,畢竟北狄皇子攣鞮貞元就在四方館住着呢,若晟國真的有趁火打劫之意,攣鞮貞元豈會察覺不出?他若知曉了此事,定然會設法傳信給北狄,好讓他們提前防備,何須繞這麼大一個彎子,就為了防範一些沒影的事呢?
念及此處,立刻有朝臣站出來提出質疑,問梅擎霜是否将此事想的過于複雜了,他們倒不如按兵不動,隻等着那刺客鳥入樊籠便是。
梅擎霜反問對方:“敢問大人,誰能保證那刺客一定會冒險再去質館?他既能挑蘭松野的兩個護衛都不在的時候潛入質館,就說明他對質館的内部情況了如指掌,如今質館外盡是我們埋伏下的眼線,又到處讓人散布蘭松野未死的消息,那刺客若隻在外頭遠遠的觀望一眼便發現端倪,我們又上哪去抓人?”
“這……”衆人紛紛議論,低聲道:“倒也有幾分道理……”
晟帝輕咳了兩下,示意百官肅靜,又問梅擎霜道:“霜兒,你方才說了這麼多,那依你之見,此事該如何應對?”
梅擎霜擡手作揖于身前:“回禀父皇,依兒臣鄙見,此事定然要先瞞住昭國,不能讓他們知道蘭松野在我晟京身受重傷之事。從今日起,凡是跟蘭松野有關系的人,都要派人盯住,以防他們暗中送信回昭國。”
此計可行,又有人問道:“那北狄呢?”這五皇子方才暗示衆人,此事或許跟北狄有關系,那又該如何防備北狄的不軌之心?
梅擎霜突然高深莫測的笑了笑:“不必防備,隻看誰往北狄送信,便可得知此事到底是誰在暗中謀劃了。從今日起,但凡出城的,其包裹行李都要好好搜查一番,蘭松野為人性子膽小懦弱,自來晟京以後從未聽聞其與誰樹敵,如今他無緣無故遭人行刺,背後動機絕不可能是單純的尋仇,因此我們隻要盯緊了這陣子離京的人,必能查到蛛絲馬迹,屆時到底是誰在背後裝神弄鬼,便可查個究竟了。”
晟帝覺得此計可行,便下旨按照梅擎霜的意思去辦,命魏知縣撤掉質館周圍的部分眼線,反而讓他們盯緊了與蘭松野來往較為頻繁之人和他以前常去的地方,又下令讓守城的官兵這幾日嚴加盤查出京的人,若有可疑人物,則當即緝捕。
有司官員領命遵旨,朝堂之上便開始議起别的事了。
晟帝下旨讓人盯緊了蘭松野常接觸的人和常去的地方,這其中便有山橫晚。
寒漪瑾這兩日便覺得不對勁,有幾個人進來之後點壺茶一坐便是一天,掙不了多少銀子不說,還得好生伺候着客人。
但顔松落已經來傳過信兒了,聽聞此事是梅擎霜在朝堂上提出的,因此她也不敢有什麼怨言,隻能等着這場風波趕緊過去,她好安安穩穩的做生意,否則月底如何面對管家那痛心疾首的眼神。
顔松落還特地囑咐寒漪瑾,讓曲皓星和秦老六兩人這些日子莫要抛頭露面,以免被人發現,寒漪瑾嫌他啰嗦,打發道:“知道知道,我能不清楚這其中利害麼,你放心便是,我定然将它們兩個守好了。”
顔松落知道寒漪瑾做事向來細心,故而沒再多言,叮囑好了便回府了。
蘭松野這幾日卻難受的緊,晟帝聽聞他遇刺受了重傷,又派醫官院的太醫前來診治,所有人都清楚,實為診治,不過是借着這個名義來探探他的虛實罷了,因此蘭松野隻能繼續躺在床上裝病。
為了糊弄太醫,燕識歸特意找來了一塊劃破的豬皮貼在他的後背,又用易容之法作了僞裝,瞧上去有七八分真,還要時不時将蘭松野的額頭捂熱,做出高燒不退之狀,這一番折騰弄的他身上沾染了幾分腐臭之味,惹得蘭松野怨氣沖天。
燕識歸貼身伺候蘭松野,一連幾日都聞不得他身上那股子異味,每次進入他房間都要憋着氣說話:“主子,你臭了……”
蘭松野氣咻咻的瞧着他,咬牙道:“不是我,是這塊豬皮的味道!”
燕識歸很是嫌棄的往後退了兩步,捏着鼻子說:“要不,我重新給您換一塊吧?再稍作掩飾,保證那些太醫瞧不出端倪。”
蘭松野面無生機的看着屋頂:“不用,臭着吧,就看那狠心的來不來見我……”
也不是梅擎霜突然抽的什麼風,原本二人商議好的計策是設下陷阱,将那杜迎舟引入質館,然後一舉将其抓獲,再審問出其背後主使,如此一來,他為了減輕自己的罪責便會将常安錦、梅境和全部供出,梅境和再攀扯上梅枕霜,便不怕他們死不了。
誰知梅擎霜竟臨時改了主意,沒與自己商議也就罷了,害的自己又得多裝病幾日,以至于現在一身的腐臭氣,别說燕識歸了,他自己都快被自己熏死了。
燕識歸想了想,十分不忍心的告訴他一個事實:“主子,現在質館已經被人盯住了,就算是五皇子也不可能瞞過那些人的耳目來見你了。”
蘭松野瞥了他一眼,氣呼呼的說了句:“出去!”
燕識歸“诶”了一聲,也不去觸他的黴頭,灰溜溜的就往外跑。
正好樓東月有事禀告,推開門便要進來:“主子——嚯!”他剛進門就被屋裡這股味給頂的無法呼吸,隻能憋着氣問道:“燕識歸!是不是你小子在屋裡解溲了!”
蘭松野絕望的閉上眼睛,順便在心裡将樓東月記在了賬上。
燕識歸把樓東月給拽了出去,順便将門給關上,嘀嘀咕咕的說道:“樓哥,不是我,是主子後背那塊豬皮爛了。”
“啊?”樓東月大為不解:“那還粘着它幹什麼,眼下着質館又沒外人,撕下來就是。”樓東月說罷就要進去,卻被燕識歸給拽住了:“樓哥你先等會兒再進去,方才你那一嗓子肯定讓主子聽見了,等他先消消氣着。”
樓東月合計了一下,覺得他要禀報的事還是得讓蘭松野盡早知道為好,便擡手敲了敲房門,隔着門窗在外頭說道:“主子,方才我出門的時候,遇到江吟時了,他不方便與我攀談,便趁人不注意在我手裡塞了張紙條,說是明早天蒙蒙亮時,也是衙門差役換防的時候,會有一個收夜香的前來,到時候他假扮您留在質館,您換上他的衣服,小心避開衆人的監視回府即可。”
樓東月說完,将耳朵貼在門框上細聽裡頭的動靜,等了半晌,也沒聽見蘭松野的回應,便小心翼翼的又喊了一聲:“主子?”
正當他疑心蘭松野是不是睡着了,想要推開門看看的時候,就聽得“嘭”一聲,有什麼東西砸到門上,又咕噜噜的滾落在地上。
這意思即是知道了,樓東月摸了摸鼻子,心道幸好我沒進去,而後悄麼聲的走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