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藥的事情是這樣的,那個灰色水泥墩子,哦不,我想說的是空谷幽蘭女士——在我還沒有徹底醒過來的時候我就發現了——她每隔一段時間就會用手把某種像是康泰克一樣的膠囊塞進我的嘴裡,可是這位粗心的空谷幽蘭女士不知道為什麼在喂我吃藥的時候總是忘了給我水喝,于是那膠囊往往會卡在我的嗓子眼裡,然後我隻能等它慢慢的自行溶化。這個過程很痛苦,因為那化了的膠囊的味道特别苦,苦到我總想把那東西吐掉。可是理智和經驗又告訴我最好不要吐出來,因為等那苦味消散在我體内以後,我的兩條腿就會不那麼疼了,與此同時還能得到一個在那會兒看來不是過分活躍隻是靈感滿滿的大腦。所以在一剛開始,我以為吃了藥我就能迎來美好的“新生”。
你應該也能看出來,我其實是個喜歡琢磨事物内部關系的人。所以從我醒來以後,我就慢慢的開始計算時間,漸漸的也就摸出了空谷幽蘭女士給我喂藥的規律:她會每隔6個小時——也就是每天的清晨6點、中午12點、傍晚6點以及淩晨12點——準時的把2粒膠囊塞進我的嘴裡。
一開始,我隻覺得空谷幽蘭女士的兩根手指會硬生生的插進我的嗓子眼裡。私底下說一句,雖然那膠囊很苦還會卡在嗓子眼裡,但是我慢慢的學會了用力的吮吸空谷幽蘭女士伸進我嘴裡的兩根手指頭,這可能是來自口腔期的回憶吧,我媽曾說我小時斷奶斷得挺難的。
後來我終于能睜開眼睛并能自己吃藥了,也就能看見身着灰色家居服的空谷幽蘭女士了。我算過,她總共有三種不同灰色、但款式完全一樣的家居灰。雖然她總是換來換去的穿,但是并沒什麼順序和規律可言,就跟我那直播間的開播時間一樣的詭異。
每天晚上12點吃藥的經曆總是讓我心驚膽顫,因為半夜12點的空谷幽蘭女士會真空穿一件粉色搖粒絨浴袍出現——别問我為什麼會知道她是真空,因為我已經看見了!而且每次午夜12點空谷幽蘭女士出現的時候,她的臉上都會油汪汪的——我想她可能晚上會做個美容推油什麼的。我曾經有一任女朋友,每天晚上都要用什麼種子油按摩,也是這麼一幅油汪汪的樣子,但是好歹人家長得好看啊。
當然了,以貌取人是不對的,但是……
反正每天半夜12點整,谷幽蘭女士都會拿着藥,在窗外那輪明月的照射下把我從深沉的昏睡中搖醒——想想這個場面你就知道我有多害怕了:一個又高又胖且面無表情的女人、真空的粉色浴袍、油汪汪的臉、2粒藥、月光下的剪影、睡眼朦胧且近乎癱瘓的我……天!
哦對了,别管多晚,每次空谷幽蘭女士進來給我喂藥的時候,腋下都會夾着一本我的小說,讓我産生一股她時刻都在視奸我的錯覺。
但是我一直沒弄明白空谷幽蘭女士喂我吃的是什麼止疼藥,那是一種并不常見的紫色與黃色搭配的膠囊,看起來很迷幻。這種藥的止疼效果非常好,不知道要強于布洛芬多少倍,但問題是它不僅會讓我的大腦在過分活躍後又過分死寂,還會造成便秘,此外它還有一項特别嚴重的副作用——抑止呼吸。雖然我已經是個快有30年煙齡的老煙槍了,呼吸系統也一直都沒有任何毛病,但是有一次我還是差點兒被這藥給弄挂了。對,就是你知道的那次,也就是女鬼用惡臭的口氣暴力侵入我的那次。不過我想那次可能真的是個意外。當時粗心大意的空谷幽蘭女士恐怕是因為記性不好讓我吃了不止一遍藥,所以才弄成那種局成的。這也是為什麼第一次我求她給我吃藥的時候,她才會對我說,我已經吃得太多了的緣故。
這事兒空谷幽蘭女士當然不會自己承認,而我也不會問她。這些都是我琢磨出來的,但我覺得我琢磨的八九不離十。
你看,我把一切都理順了,包括為什麼空谷幽蘭女士要給我進行靜脈注射——一定是因為我吃藥造成了便秘,而且她也不願意給我用便盆——要我是她,我也不願意給人家用便盆,想想就惡心——所以她就一直給我吃流食加靜脈注射,這樣能省她不少事兒。
不不,我想說的其實是,當我從黑暗中掙脫出來後的小半個月裡——誰知道具體有多久了呢?空谷幽蘭女士從來不告訴我現在是什麼時間,而挂在對面牆上的那個巨大的顯示着年畫娃娃的電子日曆時鐘又完全不能讓人相信,因為它一直都顯示着2月14日,至于具體時間的變化,則是時快時慢,就像馬爾克斯筆下的故事一樣,顯得很魔幻。
無論如何,從我醒來到現在,我已經弄明白了三件事:
第一,空谷幽蘭女士手裡有一大堆抗生素、止疼藥和其他亂七八糟的各種處方藥、非處方藥。
第二,我已經對那種不知名的止疼藥上瘾了。
第三,空谷幽蘭女士絕對是個極度危險的瘋子,除了緊張性綜合征以外,她可能還有别的精神問題;但是因為她的問題實在太多了,所以我已經分析不出來了。
綜上所述,這位像哼哈二将之一或灰色水泥墩子一樣的空谷幽蘭女士,該不會是這荒山上的秘密藥頭吧?比如絕命毒師什麼的。
哦,頭疼,腿更疼,我真想能來根煙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