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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卡爾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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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從亮到暗,月台上人影稀碎,挂鐘嘀嗒報時,車還有十分鐘進站。不出所料,盧卡斯沒有回去檢舉我。

我坐在長椅上,摩挲着薄薄的車票。掏出在售票處買的報紙,随手翻閱起來。

昨夜電台裡播報的那起疑似變異體殺戮案,已經登上了紙媒頭條。我又細細地看了一遍,目光落在配圖上。

圖片上是卡爾薩斯東部防控區,科研重地,雖然沒有完全對公衆保密,但因為警戒森嚴,連記者也隻能遠遠拍到一張照片。

高大的建築群,像墓碑一樣沉默伫立着。

“哐當!”

一個精緻的手提箱砸在我腳邊。

視線往上,穿着白色大衣的女人被撞到在地,而剛才那個撞翻她的人隻是回頭望了一眼,似乎想來撿這個箱子,與我對視後,又匆匆跑進了陰影。

“您沒事吧?”

我扶她到長椅上坐下,正要去拾她的手提箱,女人卻猛地撲過來,一把将箱子搶進懷裡緊緊抱着,冷冷地看着我。

我讪讪地收回手,“我沒有要搶你的東西。”

女人理了理淩亂的碎發,重新坐了回去,一言不發。

我撿起剛才散落一地的報紙,準備離這位沒禮貌的女士遠點兒。

鳴笛聲撕裂夜空,火車頭刺眼的光射進站台。心跳隐隐加速,我忍不住朝來車的方向張望。

轟隆轟隆,車門打開,塵土飛揚,就在我登車的瞬間,一道驚雷劈下,嘩啦啦的雨水被隔絕在車廂之外。

白色大衣在我對面落座,手提箱砰一聲放下。

真是不巧。

她明目張膽的打量讓我不太舒服。

“請問,你需要我做什麼嗎?”我終于忍不住問。

女人依然沒有搭理我,她隻是脫下圍巾抱在懷裡,歪頭閉上了眼睛。

雨水不停敲擊着車窗,變成嘈雜的白噪音,她也許沒聽見我說話。

車廂裡光線外面亮一點,我看清了女人的臉,她大概不是特别年輕,也可能隻是沒休息好,臉色顯得相當疲憊。

最好不要吵到她。我默默地想。

忽然,隔間的門刷一下被拉開。

“先生,”一個渾厚的聲音冷不防落在我面前,“請出示一下您的證件。”

我疑惑地擡頭,正對上乘務員那雙警惕的眼睛。

“例行檢查,請您配合。”

密閉的車廂裡,空氣似乎被猛一下抽幹,旁邊乘客投來好奇的視線,我僵在原地,能感受到乘務員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見我遲遲不動,他又重複了一遍剛才的話。

我能看到乘務員制服底下,隐隐約約有手槍的輪廓。

不能動。

車廂裡人太多,如果要逃的話,我不确定後果如何。

我不想惹是生非。昨晚的事純屬意外。

越是引起注意,我的處境就越危險。

怎麼辦?

我的後背在出汗,嘴唇快要被咬出血。

實在不行的話——

“他是我的助手,不會這裡的語言,要檢查的話,先檢查我的吧。”

剛剛還在睡覺的女人緩緩睜開眼睛,從大衣口袋裡掏出一張卡片遞過去。

乘務員接過證件看了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畢恭畢敬地把卡片雙手奉還。

“原來是納塔夏女士,失敬。”

“方便的話,我想安靜地休息一會兒。”

“是,當然,抱歉打擾了。”

乘務員低頭哈腰地關上門離開了。

我還愣在原地,揪着座椅的手掌忘了松開。

納塔夏女士漫不經心地抱起手,“偷渡者?”

我低着頭,猶豫地搖了搖頭。

“難民?逃犯?”納塔夏對我的身份似乎并不感興趣,扭頭瞥向窗外,“算了,你不用告訴我。”

“您剛才為什麼要幫我?”

“你不是也幫了我嗎?”

我的幫助,比起她幫我的事,根本不值一提。

“你已經知道我的名字了,那麼……”

“謝本·戴維斯。”

“戴維斯先生,我隻是覺得,剛才要是不幫你,你會做出無可挽回的事。”

納塔夏雙手交叉,指節抵着下巴,自上而下地看着我,卻給人一種壓迫感。

“你知道自己剛才是什麼表情嗎?你看起來,像是在考慮要不要把别人都殺掉。”

我腦子裡嗡的一聲,幾乎感到驚恐。

這個女人難道有讀心術嗎?

納塔夏咯咯咯地捂着嘴笑了起來。

“我開玩笑呢。”她笑着解釋。

一點也不好笑。

“你要去卡爾薩斯做什麼?”她笑夠了,又恢複了審視的神态。

“有人托我送一封信。”

“隻是送信?”

她大概是覺得,隻是為了送一封信,至于跑這麼遠嗎?

“是很重要的信。”我說。

納塔夏了然地點點頭,“但我還是要給你一句忠告,你做完了想做的事,就趕緊離開卡爾薩斯,越快越好。”

“為什麼?”

“你不是都看到新聞了嗎?”她的目光瞥過我手邊的報紙。

“你是說變異體嗎?”

納塔夏一副什麼都知道但什麼都不說的樣子,避開了我的問題。

“這裡已經好幾年沒有出現過變異體傷人事件了,人們都快要忘記它們的存在了。”

我點點頭,事實上,對岸的人們已經忘了。

“為什麼會突然出現這樣的事?”

“誰知道呢。”納塔夏笑了笑,遞給我一個杯子,“有空的話,請去幫我泡一杯茶吧。”

她肯定知道啊。

看剛才乘務員對她的态度,她肯定不是普通人。

我沮喪地起身,去了開水房。

這趟列車要開十幾個小時才能抵達卡爾薩斯,我奔波了一天一夜,實在是很累。靠着座椅就睡了過去。

這一覺睡得很不舒服,醒來時渾身酸痛。看看窗外,又慢慢覺得困頓。

而納塔夏似乎隻休息了一會兒,其餘時間她總在看書,偶爾與我聊兩句,或是笑眯眯地指使我去幹這幹那。

一直以來我都是如此讨厭長途跋涉。聽見到站播報的時候,我像刑滿獲釋的犯人一樣,發自内心地高興起來。

我跟在納塔夏身後下車,乘務員似乎還在盯着我。

“再見了,戴維斯先生,别忘記我的忠告。”

我朝納塔夏揮揮手,告别的話還沒說完,她已經轉身消失在湧動的人群裡。

找了家小旅館休息一晚,補充了水和食物。就着昏暗的燈光,掏出車站順來的地圖,盤算起明天的行程。

在火車上睡了那麼久,依然覺得困。不知不覺又躺在床上睡着了。

風把窗子啪一下吹開,冷空氣灌進屋子,我猛然驚醒。看了一眼挂鐘,淩晨一點多。

外面又在下雨,雨水已經打濕了一小片木地闆。我起身去關窗。

推不動。

左邊的窗戶似乎被什麼東西卡住了,動彈不得。

外面燈光晦暗,樹影在風雨裡搖搖晃晃,發出低沉的沙沙聲。

為什麼關不起來呢?

我按住四處飛揚的窗簾,手似乎擦到了某種柔軟的東西。

像苔藓,但并不光滑。

我伸頭出去查看。

一張濕漉漉的慘白人臉,就這樣兀自挂在我的窗外,低頭那一瞬,和我直勾勾地對視着

盡管這陣子已經見過無數噩夢般的場面,我仍然被眼前的一切吓得渾身顫抖。

一隻類似手的肢體搭上窗台,散發出皮膚潰爛的臭味,它似乎想要爬進來。我終于回過神,趕緊用盡全力去關窗。

嘎巴一聲脆響,窗子終于動了,我跌坐在地上,随即有什麼東西掉到我腳邊。

樹枝?不……似乎是幾根斷掉的手指。

它剛才……在用手指卡住窗戶嗎?

根本不是風把窗戶吹開的。

心跳聲像鼓點一樣急促,體溫降到冰點,身上的血液仿佛停止了流動。

它扭曲着潮濕的肢體,一點點挪進房間,向我靠近。

光線太暗,以至于那張臉仿佛一張面具,就漂浮在半空裡,雨水濕答答滴在地上,說不出的詭異。

我身上沒有武器,隻能趕快逃跑。

我哆哆嗦嗦地站起身,往門口退去。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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