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卡倫醫生第二次給科林看診，他收起聽診器，宣布結論：“沒有大問題，但是最好觀察至退燒再出院。”

伊芙琳長長地松了口氣，她的黑眼圈更重了，科林拉着她的手，“你晚上會在這陪我嗎？”

保留地的慘案陰雲還籠罩她的心上，她不能讓伊芙琳一個人回去住。

為了這個目的，科林當着卡倫醫生的面輕輕搖晃伊芙琳的手，撒起嬌來。

“我一個人在這兒會害怕…”她越說越小聲，越小聲越可憐，伊芙琳可看不得這個，她立刻套上外套，“我回去給你拿了換洗衣服就回來。”

伊芙琳走後，卡倫醫生還留在她的病房，他坐在她床邊的椅子上，姿态十分閑适優雅，似乎已經維持這個動作好幾百年了。

這是要聊天的意思，太好了，醫生知道病人的狀态，卡萊爾·卡倫一定非常确信科林健康到足以在昏迷醒來之後進行一場緊急對話。

“愛德華羞于談論這件事。”他開口就是一顆重磅炸彈，“關于他如何…無法克制地追逐你。”

科林以為她聽錯了，她的疑問近乎實質化，在臉上化成了一副面具。

“他什麼？”

“我無法找到準确的詞語形容你們之間的狀态，但他認為這種狀态應當稱為‘追逐’。”

“追……逐？像動物捕獵食物那樣？”

卡倫醫生搖頭：“不，是飛蛾追逐火焰，蜜蜂被花蜜吸引，行星環繞恒星。是一種超脫欲望的本能。”

科林被這番話震驚到說不出話，下一刻她拒絕了這個定義，愛德華看起來很正常，他簡直正常過了頭，有一些超乎尋常的禮貌和體貼，除此以外他看起來就是個友善平和的朋友——難道不是嗎？

“他看起來，沒什麼不對勁。”科林艱難地開口，“我還是沒有理解你的意思。”

“你應該發現了，我們一家都很擅長僞裝。”卡萊爾說起這個竟然有點笑意，對科林來說如此困難又折磨的事在他眼裡仿佛一出合家歡的輕喜劇。

“僞裝對我們來說太輕松了，有時候旁人難以察覺我們的真實樣貌。”

愛德華怎麼也不願意說出口的卡倫家的秘密，他們為了守護它持續着這種僞裝。

“可任何不是出自本能的舉動在受到本能逼迫時，都會遇到一個臨界點，一個無法再忍受下去的節點，可能是一件事，也可能是一個動作一句話。”

又是本能，他形容自己家人的用詞像是在形容野生動物，人類才沒有本能呢，人類是被欲望驅使的社會動物。科林舔了舔嘴唇，卡倫醫生貼心地遞來一杯水，她小聲道謝。

卡萊爾·卡倫說：“在我看來，愛德華對你的僞裝已經抵達這個臨界點，繼續忍耐對他來說太過殘忍，而真相的代價你無法承擔。我原以為讓你去保留地尋求庇護是個好主意……我很抱歉。”

他沒有料到保留地會發生死亡事件，幾天後剛轉化成狼人的雅各布·布萊克将血脈裡的敵意一股腦對準了科林。

血脈。科林皺了皺眉，奎魯特族的故事在她腦子裡一閃而過。

奎魯特狼人的敵人是……冷族？

她看向角落的沙發，手指不自覺地揪住被子，棉麻質感的布料在她手心蜷成一團。

科林沒把這件事問出口，記得嗎？她向來有這種直覺，她知道什麼地方有危險，又該逃向什麼方向給自己找條活路，即使這條路總是讓她遍體鱗傷。

卡倫醫生眼神掃過她緊繃的身體，微微笑了一下，“看來我該離開了。”

她馬上就要猜到真相，剩下的話應該由愛德華自己告訴她。他想。

真相？科林忽然有點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真的想知道了，也許讓他們守口如瓶不是件壞事。

卡倫醫生離開沒多會，房門從外面推開，黑發女孩嘴裡發出“笃笃”的敲門聲，她拎來一個飯盒。

“吃點東西嗎？”她問。

科林認得她，她是卡倫，愛麗絲·卡倫，不出意料的皮膚蒼白、身形優美。他們一家子就像同一個模具造出來的精緻玩偶，難道一直以來沒人發現這件事嗎？他們到底是怎麼坦然無慮地生活在普通人裡的？

她有點太緊張了，都忘記搭愛麗絲的話。

愛麗絲·卡倫放下帶來的食物。

“我其實很想見你，一直以來，唔，應該說自從你和愛德華遇上以來，但是他不讓。”愛麗絲語速偏快，說起話來像蹦出來一顆顆玻璃彈珠，清脆響亮。

和響亮的話語相比，她的内心布滿了沉靜，溪水流淌在鵝卵石上，陽光穿過清澈的水面照射水底的石子。

她彎着腰，和床上的科林對視，愛麗絲用食指點了點太陽穴，“以防你好奇，我的‘特殊能力’是預見未來。”

科林張了張嘴，她覺得自己今天受到的沖擊有點太多了。

她愣了好一會終于憋出一句：“你們真的是超能力家族？”

“哈！”愛麗絲發出短促又可愛的笑聲，她坐到床邊的椅子上，回答這個問題：“我們都有一些固定的能力，在這些能力之外，還有讀心、預見未來等等小技能。”

‘這答案太過模棱兩可，像她的态度一樣，但最終的答案應該由她自己揭曉。’

“我的态度？”科林敏銳地抓住她心底的小漏洞，“我的什麼态度？”

愛麗絲彎起眼睛，将話題轉移：“我真好奇愛德華的感受，你知道嗎，這是唯一一次機會，如果我不這麼做，以後的漫長日夜我都會後悔的。”

她有些前言不接後語，而且瘋瘋癫癫，但想到她是個預言者，科林又有一點理解，如果她成天看見未來發生的事情，搞不好比愛麗絲還瘋。

愛麗絲伸出了她的手，邀請道：“你能握住我的手嗎？”

“為什麼？”

“我想分享給你我的預言。”愛麗絲回答，嫌這句話不夠驚人，她繼續道：“我想知道你的詛咒是否真的像傳說——opps他回來了。”

愛麗絲飛快握住科林的手，下一秒，愛德華拉開了房門。

科林快要習慣卡倫家的冰冷了，愛麗絲的手尤其冷，她輕巧地握着科林的手腕，力道不輕不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