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靜妍的時辰掐得很準,她們到偏廳時,侍席的仆從剛好把木樨流心糕從暖盒裡拿出來正在擺盤,衛靜妍上前攔住他一手先抓了一塊,那仆從瞪大了眼睛,李令溪食指抵唇,朝那仆從做了個噤聲的手勢。
仆從:“……”
衛靜妍迅速将兩塊糕點吃完,一手又拿了一塊,還想拿,李令溪連忙攔下了她:“再拿擺不了盤了。”
衛靜妍眨了眨眼,再側眼看見那仆從哀怨不已的眼神,默默縮回了手。
那仆從見狀以最快的速度将剩下的流心糕擺好,趕緊端走了。
衛靜妍:“……”
遲疑了許久,她将手裡僅剩的兩塊流心糕分了一塊給李令溪。
李令溪笑道:“你吃吧。”
衛靜妍搖了搖頭,執意塞了一塊給她。
李令溪隻好接了下來。
松軟且冒着騰騰熱氣的糕點一送進口中便仿佛打開了記憶的閘門,許許多多的過往回憶接踵而至,也是在此時,她在不經意的擡眸之間,透過隔斷的珠簾,看見了外面正廳裡坐在客座首席的沈危。
男人一身月白衣袍,手中執着一隻玉瓷盞,談笑間略微側首,面容便清晰地映入眼簾。
她在訝異的同時忽然意識到,自己似乎已經許多年沒有見過他了。
的确如此。
奉宸衛搜府那日下了很大的雪,她站在遠處隻能看見他的身形,後來衛崇禹想要叫她到近前去見禮也被拒絕了。
她過往的記憶中對沈危最後的印象,還是他十餘年前的樣子。
那時的他還是個十二三歲的小小少年,卻也有了現在的幾分風姿,足以讓世人理解旁人為何即便是稱他為“閻羅”也要在前面加上“玉面”二字。
那張臉的确如玉,更如秋霜玉樹,不似應屬塵間。
這實在是有些合她心意,讓她想起很久之前,自己确實為此動過心。
隻可惜後來……
沒等她收回神思,衛靜妍已經啃完手裡的流心糕湊到了她跟前:“夕姐姐,你在看什麼?”
李令溪道:“忽然覺得有些好奇。”
“好奇什麼呀?”
“自然是好奇這位沈侯,”李令溪勾起唇角,視線卻依然在遠方,“怎麼還沒有成親。”
沈危今日登門,徐夫人并未出面招待,說明定襄侯府沒有女眷。
可沈危與她的長兄同齡,如今應當二十有四,不對,已是新的一年,該是二十有五。
按理說以他的身份在這個年紀,應該早已成家才是。
衛靜妍頗為驚訝:“夕姐姐你不知道嗎?”
李令溪詫異道:“知道什麼?”
衛靜妍想了想,颔首道:“也是,你從前那麼怕沈侯,肯定不愛聽他的事。”
李令溪挑起眉:“我現在倒是有些興趣,不妨說來聽聽。”
衛靜妍于是附到她耳畔低語了一番。
聽她這一語,李令溪才知道,這位年紀輕輕便位高權重的天子近臣雖然長了一張攝人心魄的臉,卻從來不是京中諸多貴女們的春閨夢裡人。
其中固然有他辦案的手段太過狠辣讓人生畏的緣故,但更為重要的一點,是他有一位已經故去多年的妻子。
據說那是他心頭所愛。
妻子過世之後,他至今未曾再娶,甚至幾次拒絕皇帝的賜婚,這些年身邊也不曾有過一個女人。
連皇帝都說,他對亡妻一往情深,眼中再也容不下旁人。
怪不得。
李令溪忽然笑了。
若是尋常聯姻,很難有這麼深刻的感情,沈危既然對他那位夫人如此念念不忘,多半是婚前便已經結識且心儀已久。
怪不得這人這麼讨厭她。
當初是她自作多情了。
好在這于她而言算不得什麼大事,她在多年前便已經抛諸腦後。
瞧着外間沈危和衛崇禹相談甚歡,李令溪剛要與衛靜妍一道離開,門房卻來了人報信,稱刑部的兩位陳大人登門,求見沈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