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朝二月,雨打杏花,綿綿春雨彙成細流馱着粉白的杏花蜿蜒流淌,實是春日難得的美景。
雨天勞作不便,大街小巷也偷得清閑,或坐或站,于屋檐、廊下……賞雨賞花。
論起賞杏花,平州城裡,當屬州同唐家最是一絕。
往年這樣的時節,唐家便會下帖,請了城裡往來的各家女眷來府上吃茶賞花,雨天更是一貼難求。
但今年,唐家一份帖子都沒下。
說起這事的緣由,平州城裡無不亢奮激動,抱錯女兒這種戲文裡才有的真假千金事件就在身邊發生,怎能不讓人激動,偏生真假千金還不和睦,鬧得滿城沸沸揚揚,八卦之餘,衆人又無不唏噓——唐大人唐夫人那樣仁善,怎偏生遇上這樣的事?
外頭沸沸揚揚,平州州同唐逸知府宅唐府,亦不遑多讓。
“杏花宴真不辦了?”
“我問了夫人院子裡的柳芽姑娘,真真的。”
“年年都辦,偏偏今年不辦,不是更叫人看笑話嗎?”
“那能怎麼辦,大姑娘到現在都還下不了床呢!”
“啊?”
“有一說一,這位可真是心腸狠毒的厲害!”
“夫人老爺就是太心善了!留下這麼個禍害……”
……
雨聲伴随着幾個人的讨論聲,從大開的窗戶卷進屋裡。
屋子裡靜悄悄的,祝莞躺在床上,靜靜看着床帳繁複的牡丹花紋,一動不動,隻好半天才輕輕眨一下眼睛。
又一陣風裹着濃重的寒氣進來,祝莞本能打了個寒顫。
她這才轉頭,朝窗子看去。
先看到的是雨打杏花的窗景。
很美,但祝莞沒有一絲欣賞的心情,隻看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她得把窗戶關上,太冷了。
剛動了一下,四肢百骸就傳來錐心的刺痛,讓祝莞直接白了臉不說,還忍不住痛嘶了一聲。
屋裡的動靜穿到廊下,幾個聚在那兒嚼舌根的婆子,聲音頓時一停。
幾人互相看了看,而後裝作什麼都沒聽到,壓根沒有人往屋裡詢問查看,自顧自又熱烈地交談起來。
說話聲比剛剛還要大,語氣比剛剛還要激烈。
祝莞痛得好一會兒才緩過來。
冷汗布滿蒼白的小臉,而那雙泛紅的眸子,滿是憤怒。
不是她脾氣不好,實在是太倒黴了。
任誰剛剛攢夠錢全款買了房子一天都沒住,睜開眼發現自己穿到了古代,都會氣炸。
尤其,她穿的還是真假千金文裡的惡毒假千金。
假千金,惡毒,炮灰,以及,隻看了文案不知全文劇情,還已經和女主真千金撕破臉被全家上下厭惡……種種debuff疊起來,沒有在一穿過來就氣得原地再死一次,祝莞都覺得自己大度非常。
她撐着床沿,好不容易才下了床。
兩條腿痛的像是個軋路機壓了無數遍寸寸折斷一般,膝蓋尤其痛。
她試探着往前走了一小步,适應後再換另一條腿,每走一步都要出一身冷汗,饒是如此,她還是咬着牙一步步走到了窗前。
廊下的婆子們早就聽到了屋裡的動靜,齊齊靜下來朝窗子這邊看,但沒有一個人過來查看,也沒有一個人出聲詢問。
完全就是在冷漠地看笑話。
祝莞兩手撐在窗棂上,緩了一會兒,才去關兩扇窗子。
廊下的人,她自然看到了,但她也沒給她們一個眼神。
窗子關上的刹那,一道鄙夷的‘嘁!低賤的商戶女,裝什麼裝!’就透過窗戶縫鑽進了祝莞耳朵。
祝莞閉了閉眼,再睜開時,眼底一片冰冷。
她一把推開窗子,抄起窗邊高案上的花盆就朝那幾個長舌婦砸了過去。
“滾!”
砰。
兩道聲音同時響起。
婆子們沒想到落水狗的祝莞竟然敢如此膽大,直接砸她們。
被砸中的那個,痛的臉色大變,正要指着鼻子罵回去,就聽到這一聲裹着冷冷殺意的‘滾’。
婆子登時語塞,再一看祝莞的表情,所有人齊齊一滞,本能地露出幾分懼怕。
祝莞腿疼得厲害,懶得跟她們浪費時間,瞧她們這般色厲内荏的草包慫樣,眼底更是不屑,一句話沒再多說直接關上了窗子。
廊下幾人又惱又羞,互相看了看,最後還是含着不忿沒再敢多說一句,從正屋廊下退到了廂房廊下。
重新躺回床上的祝莞,渾身幾乎被冷汗濕透了。
她拉起被子蓋好,屋裡屋外安靜了好一會兒,祝莞嘴角這才掀起一抹嘲諷。
還以為多大本事,一群欺軟怕硬的軟骨頭。
她可不是原主,由着這群人欺負作踐。
當然,原主也不是個能咽下委屈的人,甚至比她脾氣還要大。
從原主的記憶來看,若是原主沒死,那幾個婆子,至少得有一個腦袋開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