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前院客堂。
秦氏捂着六個月大的肚子坐在椅子上。
倒不是痛,而是肚子裡有胎動,有些沒緩過來,估計是剛剛聽了消息情緒大起大落的原因。
秦氏三十有五,但因為平日裡沒什麼操心事兒,所以看着比實際年齡小些。
但好歹活了這麼多年,大風大浪多多少少經曆過,所以倒不至于完全慌了神。
她示意面前的人不用管,接着說。
但站在他面前說話的人見她臉色不太好,也不好繼續開口。他是上值的時辰開小差跑來的,不能耽擱太久,說完還得匆匆趕回衙門。不過現在情況特殊,怕她一時無法接受,于是轉了話題沒再繼續說,而是安慰了她幾句,“師母你别着急,興許是學生瞎想的,也許被抓的根本就不是老師,老師也許沒事。”
說話之人叫李鐵,是雲晁的學生,也就是由雲晁舉薦,到縣衙裡上值。
如今入仕當官,講究德才與門第。德才出衆可由人推舉入仕,門閥士族則可由家族恩蔭入仕。李鐵出身鄉野,門第雖然不高,但個人品行才能出衆,人又憨厚老實,所以被雲晁看中推舉上來,做了獄卒。一般都是這樣,被推舉者都會拜入推舉者的門下,以示感謝與敬重。
“你将具體經過說清楚一點。”秦氏知道要是真的沒事,李鐵不會專程跑這一趟。
見師母狀态稍微好了一些,李鐵這才繼續,“今早我去上值的時候,典獄長讓空出一間牢房出來,說是要用。還一時說漏了嘴兒,說是給官兒住。師母你也知道,咱們縣裡沒幾個官兒,我今日上值的時候,幾乎都遇到過,看神色他們好像沒什麼事。我們幾個就有些好奇,多問了典獄長幾句。典獄長他說他不知道,但是他點了人明天去郡裡,說是去抓人。聽到這裡我就有些警覺,記起老師昨日好像去了郡裡,所以就趕緊來看看,老師回來了沒。”若是已經回來的,那肯定不是去抓老師的。
“就是還沒有回來,”秦氏聽着聽着又着急了,怎麼感覺是老爺的可能性很大,“按理說他昨日就該回來的。”
李鐵之前還不确定,但如今看老師沒回來,心裡惦念恐怕十之八九了。之前老師走的時候,與他說的也是預計昨日會回。
“我本來想再去打聽一下的,但典獄長也隻是奉命行事,具體的他也不清楚。”李鐵其實還去找了知縣大人,想問問具體情況,奈何他隻是個獄卒,連陸大人的面都沒見着,就被大人身邊的小厮給打發了。
“師母也不要太過擔心,老師為人清廉,這麼多年一直兢兢業業勤勤懇懇,政務上也從未出過差錯。想來不會有事的。咱們知縣陸大人,雖然才剛來不久,但大家對他的評價都很高,都說是個明事理的,所以斷不會無緣無故抓了老師。”
秦氏聽着倒也點點頭,自家老爺那人她最了解,老學究一個,每天除了縣務還是縣務,當是不會犯什麼錯處才是。
至于那新來的知縣,秦氏對他的印象還算好。昨天枝枝差點走丢,還是他派人護送回來的。
“隻希望像你說的這樣,沒事才好......”
外面不知什麼時候下起了雨。
不大,但飄飄邈邈的,有些像山間的晨霧,潤在長長的眼睫上,泛着點晶瑩的濕意。
顯然,雲枝已經在堂屋外站了許久了,久到雙腿都有些麻,她的眼裡噙着淚水,瞧着柔柔弱弱的,小手心卻慢慢的握成了拳,
大壞蛋,真的是大壞蛋!
她剛剛已經聽到了,知道是怎麼回事兒。
也許娘親他們覺得,此事可能還有轉機,被抓的可能不是爹爹。
但雲枝心裡已經确定,就是爹爹。
她是相信爹爹的為人的,斷不會有什麼錯處,但是,那個匪不會管這些的,他壞!
他肯定抓了爹爹,想要來要挾她,要她去自投羅網,要殺她。
嗚嗚嗚,怎麼辦......
......
确實是雲晁被抓了。
但這與陸離倒是沒有關系。
雲晁是在郡裡被抓的,也就是郡守直接下令,抓他入了大獄。而後郡裡直接發文,下發到雲縣,讓雲縣派人去提人。但不知怎的,傳到李鐵耳朵裡,就是去郡裡抓人。
提人與抓人,一字之差,但意思卻千差萬别。特别是聽在雲枝耳朵裡,她的小腦瓜裡已經自動理解為,是那個殺千刀的假知縣抓她爹爹來威脅她,拿捏她,想要她的命!
以此達到殺人滅口、秘密不被揭穿的目的。
縣衙後院是經過修繕的,幾乎每一屆知縣來,都會按照自己的心意進行修葺,畢竟是平日裡生活的地方,再怎麼也是要自己看得過去。
但書房卻是年久失修的樣子。
整體用材老舊,門窗損壞,裡面陳設簡單,書架甚至都有一層灰。案桌上倒是沒有灰,想來是因為知道新知縣要來,臨時大掃除了一把。隻不過沒有仔細到書架上而已。
陸離是在這裡接到的公文。
可能是為了規避某些責任,公文的内容很含糊,直接一句話就是雲縣發生了些事,需要知縣去接洽。至于發生了什麼事,要接洽什麼,倒是沒有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