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淺昏昏沉沉感到自己被一段夢魇纏住,冰冷漆黑的世界裡一個人拼命奔跑,試圖尋找一丁點兒零星光亮,然而舉目皆是茫茫無際的黑暗。他雙臂抱緊單薄衣衫,嘴唇哆嗦着,害怕得渾身戰栗不止,眼眶發酸,淚水便不受控制地傾落眼角。
一隻溫暖的手撫上臉頰,他終于感到一絲暖意,伸出手,像個溺水的人抓住浮木那般試圖抓住那一點溫暖,為什麼抓不到?眼淚越聚越多,爬滿整張蒼白的臉。
唇上傳來溫熱,有人在輕薄他嗎?有點熟悉的味道,發白的唇角彎起弧度,臉上驚恐漸漸退去,那是令人安心的——沉木香氣。
不對!徐淺使勁擡起眼皮,挂着晶瑩的卷長睫毛止不住顫抖着,一次,又一次,終于,稀薄的光亮漏進眼縫,随着光亮一圈圈擴大,他睜開眸瞳,倏然對上一雙深邃似潭的眼睛。
“靳——”徐淺嘴巴微張,震驚不已,餘下的話卻被他悉數吞入口中。
靳高衍大掌托住他後頸項,微涼的唇含住他兩片蒼白的唇瓣,溫柔地輾轉吮吸,仿佛那是一支美味的冰淇淩,夾雜沉木香氣的灼熱鼻息撲在徐淺臉上,有點兒癢癢的。
徐淺驚到黑眸睜得圓溜,吻他的男人居然阖起雙眸,一副分外享受的模樣,還幾次試圖用炙熱舌尖撬開他牙齒,徐淺始終未松口,他也沒強迫。
這一記吻溫柔綿長,直到徐淺喘息聲濃,靳高衍才微微松了口,英俊五官在他眼前放大,近得與他鼻尖相碰,藏笑的眉眼直直墜入他眸瞳深處。徐淺兩頰飄起紅暈,視線像燙着似的别向他處。
“害羞了?”靳高衍指尖托起他尖細的下巴。
啊?難道第一句不該是“你醒了?”搞什麼?好尴尬,徐淺不敢正視那炙熱眼神,腦子短路吞吞吐吐道:“你,我——怎麼——”。
徐淺轉動大腦努力回想,這才拼湊起可怕的記憶碎片。他記起被徐強騙出校外用一隻麻布袋套住腦袋,記起陌生醫生一次次給他注射針劑,記起封閉幽冷的金屬房他垂死掙紮聽天由命,“你救了我。”由于長時間未開口說話,這幾個字差點兒卡在喉嚨裡。
“嗯。”靳高衍揉揉他的發絲。
徐淺眨巴着眼睛,不可置信:“你、你是靳高衍嗎?”
“怎麼,要給身份證你驗證。”男人語氣忽而冷下來。
哦,這才像靳高衍,他剛才那番溫柔,真的叫人很不适應欸!
“你躺了十天。”
“謝謝靳總。”徐淺反應迅速地表達感謝,左右轉動腦袋,才發現自己躺在一間極寬敞奢華的房間裡,落地窗至少十米開外,鉛灰色窗簾嚴實地遮擋窗口,分不清是白天還是黑夜,身下這張床至少能躺下七八個他。收回視線時,徐淺捕捉到靳高衍臉上掠過的不悅,本想多問幾句,随即斂起眸子,閉了嘴。
咚咚咚——輕微的叩門聲響。
獲得靳高衍應許後,一位盤着圓形發髻,身着紫色工作制服的中年女人輕輕走進門,雙手端住的托盤之上放着一隻白瓷炖盅,她小心翼翼将托盤置于桌上後,颔首退出房間。
“餓了嗎?”靳高衍問。
徐淺臉上寫滿不解,靳高衍此前不是拒絕救他麼?他在羁押室差點兒被變态的刑罰凍死。這到底怎麼回事啊?徐淺猛然坐起身,灰藍蠶絲被從胸口滑落,未起一半,軟綿綿的身體像張紙片滑落到被單上,再也使不出半分力氣。
靳高衍身體傾覆過來,他個子很高,對徐淺形成一種壓迫感。在徐淺尚未反應之際,瘦削的雙肩便被他單隻手臂環繞着摟進懷中,正臉被迫緊貼他胸口絲滑單薄的睡衣,感受到他胸肌的結實,徐淺耳根發燙。靳高衍一定是剛沐浴完,幹爽清幽的薄荷味沐浴露香氣混合沉木香沁入心扉,徐淺不覺吸了吸鼻子,有點好聞。
靳高衍用空出的一隻手拿起枕頭,墊在床頭,再将他抱起來靠在柔軟枕頭上。
對于靳高衍一系列反常動作,徐淺啞口無言,這男人葫蘆裡賣的什麼藥?話說,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他的臉漸漸沉着下來,手指攥緊被單,身體緊繃着像一隻渾身豎起毛的小貓。
靳高衍仿佛洞穿他心思,輕輕捏了捏他鼻尖:“想什麼呢?放松點。”說完,走到桌邊将托盤端到床頭櫃上。
“喝湯。”靳高衍語氣略生硬,顯然他并不習慣照顧人,拿起托盤旁的藍色隔熱手套戴上,他起初未看手套左右,戴右手上感到不合适,換了左手。隔着手套揭開炖盅的白瓷蓋,端起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枸杞烏骨湯,沿床邊坐下。他舀一勺,遞到徐淺嘴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