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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19:28p.m./ S市上東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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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夜無風,沉凝的空氣似乎要哭出來。
幸而頂級的宴會廳内恒溫恒氧,維持着人造的舒适。
暮禹的食指機械地叩擊着杯壁,隔着香槟塔折射的碎光,看着二人悄悄耳語,少年輕笑着側過身,男人高大的陰影幾乎完全籠罩住他,将那道纖細的輪廓吞沒、嵌合。視野裡,隻餘下他搭在橡木扶手上的半隻手背,被輝煌的吊燈照得過分清透,指尖繃着,仿佛一觸即碎。
一道冷光刺入暮禹的眼底——好像是枚素圈鉑金戒。
随着少年的走動在視野中形成一條遊動的白線。
“暮老師嘗嘗這道鵝肝,”制片人将餐碟推近三分,“這家酒店的主廚聽說是從凡爾賽宮挖來的。”
切成薄片狀的金黃色鵝肝置于焦糖蘋果片之上,表層淋滿了酸甜的醬汁,擺盤十分精緻。
但青年沒什麼胃口。他剛想搖頭,鄰桌的私語裹着松露香氣絲絲縷縷鑽進耳道:“看,溫導旁邊那個…戴着對戒呢!”“RX的會長吧?眼熟……”“投資方嘛,可沒聽說訂婚……”
喉嚨裡泛起一股難以言喻的腥膩。
冷泉般的、墨綠色的眼底還是泛起波瀾。他擡手扯松領結。遠處的人影好像突然轉身望來,隔着攢動的人頭、錯落的酒杯與搖曳的燭火,看不真切。
暮禹卻下意識的後退了半步。
“暮老師?這就走?慶功蛋糕還沒切呢!”
“嗯。”暮禹的聲音壓在喉底,有些發悶,“暈機還沒緩過來,失陪。”
鞋跟無聲碾過散落在地毯上的殷紅玫瑰花瓣。
就在他踏入電梯轎廂的刹那——
砰!!!
身後爆開的彩帶槍将喧嚣推至沸點,漫天金箔雨中,電梯鏡映出他領口不知何時濺上的酒漬,暮禹耷拉下眼皮,緩緩呼出口郁氣。
哪怕如今衣着光鮮,卻與蜷縮在教堂長椅下的男孩别無二緻的。
始終仍是條——喪家之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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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來也怪,B的曆任掌權者無論上台前是多麼和藹的聖人,坐上那個位置後都會無縫切換成一個獨夫民賊。
包括現在的那位。
暮禹這幾天變賣了X國的所有家産,縱然這時候回國不是個明智的選擇,但他已經沒有理由繼續在X國待下去了。
2号,也就是大前天,S市的警署聯系他去取暮眠的骨灰,他還什麼都沒問,那人就左一句“剛剛确定身份”,右一句“疑似是幫派仇殺”,隻想讓他簽字了事。
九年前暮眠離家出走,明明那時候他的弟弟已經長得和他一樣高了,現在卻變成了一個四公斤的盒子。
怎麼會這樣呢……
往日的痛苦被忙碌掩蓋,可一直繃着的弦突然放松下來,就洩了所有心氣。綠眼睛的青年靜坐在沙發上,像一株植物一樣呆呆的看着自己的手不停發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