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此情形,慕汐心下訝然,卻來不及多問,便忙進去為管硯醫治。
管硯身上雖中了多傷刀傷,幸而都未傷及要害,隻是流血過多,一時間暈眩過去。
慕汐當即給他止血、上藥,并開了藥方讓縷月去熬,知曉管硯并無大礙後,郁舟一臉憂心地道:“這裡可否麻煩姑娘先看着?殿下至今下落不明,我雖已命人連夜搜山,可到如今仍無消息傳來,殿下為一軍主帥,若此消息被昌炎得知,隻怕......”
慕汐知道事情輕重,還未待他說完,便忙道:“大人且放心,此處我看着就行。”
郁舟道了聲,轉身便要離開,慕汐思及一事,又忙道:“大人,方才我來時見孟大夫被押了出去,不知他所犯何事?”
郁舟聞言,頓了下方道:“此人已不知何時成昌炎細作。此前軍情偶有洩露,殿下今夜此舉本為揪出軍中奸細,孟大夫卻是意料之外。”
一語道完,郁舟便面色匆匆到外頭召集了上百人,駕馬就出了軍營。
“姑娘,藥熬好了。”
正思量間,縷月端着藥進來,慕汐接過,舀了舀碗裡的湯藥,待涼了些,她盛起一勺便要往管硯嘴裡喂,不想腦海忽有一事閃過,慕汐猛地站起。
“縷月,此處交與你,”慕汐把藥往縷月懷裡一放,倉促道,“我出去一趟。”
“姑娘,你去哪?外頭正亂着。”縷月焦急地喊住她。
慕汐來不及細細解釋,隻道:“裴将軍很可能中了孟大夫所下的毒,此刻正不知暈在哪了。我需得立刻帶上解藥過去,否則他危在旦夕。此處你且看着,我先去了。”
蘭西十二州靠近荒漠,按她從前在古籍上瞧過的,荒漠之地有一種蜘蛛名為“倉狼”,其體形巨大,殘暴嗜血,但凡有活物闖入它的地盤,不論是何種東西,皆會用蛛絲纏住,以帶回洞穴食用。
倉狼的蜘蛛洞極大,且母蛛粘液帶有劇毒,無色無味,銀針難以試出。
中毒之人一開始不會有任何症狀,可一個時辰後,先是渾身無力,緊接着唇色發紫,到此地步,不消一個時辰,毒素攻入心廢,便是神仙也難救。
此前孟大夫與那男子所言中有提到蜘蛛洞,想必那男子給他的便是倉狼毒。
兩國交戰,主帥若亡,軍心勢必不穩。且郦朝主帥,還是當年收複蘭西十二州的裴行之。
他若死了,蘭西必破。
所以那一點點毒,孟大夫不會給别人,隻會下到裴行之的碗盞裡。
慕汐一路順着山腳往山上走,為縮短時間,她但凡見路有被踩踏得極為嚴重的地方都會繞過去,隻因郁舟帶人搜山,若有被多人踩踏過的痕迹,這地方便必定是被徹底搜尋過了,她亦無須再翻尋。
直走到半山腰上的一片小山丘時,前方一片高至人頭的草叢堵住了去路。
慕汐忙站到一塊大石上,擡首往遠處眺望。
隻見墨色的蒼穹上,月光隐在重重暗雲裡,唯有點點星光落在長滿野草的珺山上,借着這一點微光,慕汐看清了遠處的那一片橫屍。
這般驚悚的畫面驟然闖入眸中。
她被唬得雙腿一軟,穩不住身子登時跌坐在地。
一陣陰冷的風又在此時陡然刮過,寒意刹那間由腳底蹿至心頭。雖說這些都是為朝廷、為百姓戰死的将士,可忽然要在荒山野嶺上獨自面對這一片橫屍,慕汐縱然再淡定,也免不了心生懼意。
此地的草叢并未有踩過的痕迹,裴行之也有可能在那一片橫屍中,她必須穿過去确認。
在心裡稍稍給自己打了氣,慕汐套好腳,一鼓作氣猛沖過那片荊棘叢生的野地。
濃重又刺鼻的血腥味頓然蹿入鼻腔,慕汐隻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她強忍着嘔吐感,借着微弱的星光将屍體一一翻過來細看。
也不知翻了多少具屍體,連手裡都沾滿了血迹,前方卻忽然傳來一道熟悉又幽微的聲音:“慕......慕汐,本王......”
慕汐被這道聲音吓了一跳,忙順着源頭向前方還未翻找過的地方望過去,隻見那一片橫屍中,有一隻手微微擡起。
借着星光,她看清了那張滿是血迹的臉。
是裴行之。
慕汐猛地直起身沖過去,将他一把扶起,果見他唇色發紫,中毒極深。再探脈搏,已然微弱至極。
見狀,慕汐忙掏出懷裡的小瓷瓶,倒出一粒藥丸想要塞進他嘴裡。
不想因方才那一擡手,已然用盡裴行之全身的力氣,此時縱是強硬把藥丸塞進他口中,亦必不能咽下。
事況緊急,慕汐再顧不得什麼,唯有一咬牙将藥含在嘴裡,垂首喂與他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