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伯見慕汐并未拒絕,這方稍稍安心,目送馬車離開後方擡腳回府。
晗菊園位于淮州南街,從府裡出來一路行了有近三裡路,便至晗菊園正門處。
淮州的晗菊園,乃是私人園子,所相待非富即貴,因而能到裡頭的若沒拜帖,是斷斷進不去的。
然周伯昨兒已向晗菊園打過招呼,主人家聽聞淮州王府有人要過來,自是欣喜不已,今兒便派了管事的早早在門前等候。
一見慕汐下了馬車,忙躬身上前,嘴角帶笑,“昨兒我們老爺便得了周總管的吩咐,聽說姑娘要來,特令草民在此等候。”
慕汐聞微頓,“你是?”
“草民是晗菊園的管事。”
慕汐聞言颔首,方朝領頭的那位中年府兵道:“你們且在此處等着便是。”
話一道完,慕汐擡腳便要進去,不想那府兵卻仍要跟上前來。
慕汐轉首,面色冷冷地瞟了他一眼:“我說的話沒聽懂?”
府兵忙垂首,“周總管吩咐,定要屬下貼身保護姑娘。”
慕汐立時寒了面色,“周總管雖這般吩咐,可也不要你榆木似的不懂變通。裡頭的皆是姑娘小姐,偏你們這些大男人跟在我後頭,像什麼話。你若是擔心,便隻管把前後門都守着,如此縱是有什麼人進出,你們瞧着心裡也可有個底兒。再且說,管事的便在這裡,你有什麼可擔憂的。”
那府兵聞言,思量片刻,亦深覺慕汐所言有理,便當即把人分成兩撥到前後門守着。
慕汐一路随管事的進去,他一面笑道:“姑娘方到,可要先至晗菊堂歇會腳?待用過茶點後,草民可派人領姑娘在園子裡到處逛逛。”
“如此,便有勞了。”
慕汐此番出門,隻帶了鹿韭一人,她的目的地便是晗菊堂,自是要先進去瞧個究竟,好盤算下一步。
慕汐随管事的拐了兩三個彎,一路皆見有盛開的□□,且有好些穿着不凡的夫人姑娘在亭台對詩飲酒。
至晗菊堂,管事的領着慕汐上了二樓一個雅間内,随即便有人端來茶點。慕汐用過,又歇了有兩刻鐘後,便欲打算到外頭逛逛。
管事的原遣了個年輕侍女過來,正欲讓她領着慕汐過去。人愈多愈難脫身,慕汐便溫聲笑道:“我素來不喜太多人跟着,您方才也見了。這園子我瞧着路處處皆通,亦斷斷不會迷路,因而便不必了。”
若非方才在門口見了慕汐那般呵斥侍衛,管事的必定仍要婉轉兩句,隻現下聽她這麼一說,便也隻好同意了。
從晗菊堂正門一路過去,慕汐根本無心眼前絕美的景色,以至于鹿韭叽叽喳喳地說了些什麼,她亦聽不進去。
天色愈發有些晚了。
再耽擱不得。
行至一亭台前,慕汐朝鹿韭柔聲笑道:“是許久沒走這般遠,倒有些累了。”
鹿韭聞言,便順着她的話指着前面的亭台道:“那我同姑娘到那坐着歇會。”
慕汐淡淡應聲。
坐下後,鹿韭又貼心地蹲下來,給她捏了捏小腿。
慕汐見狀,雖有些于心不忍,卻仍是開口道:“方才過來時,我瞧着園裡的花開得極美。鹿韭,你去幫我多摘些回去,想來插那青瓷瓶中必定好看極了。”
鹿韭毫不懷疑,方欲應聲,可擡眼見周圍并無幾人,便有些夷猶道:“可......要留姑娘一人在此?”
慕汐心知擔心什麼,便溫聲笑道:“無妨,你且去。這園子是私人的,且外頭又有侍衛把守,有什麼可擔心的。”
鹿韭這方應聲過去。
眼瞧鹿韭的身影漸漸消失,慕汐面色微凝,當即起身小跑着往晗菊堂處去。
素芝把盤纏和衣衫皆已備好,就藏在晗菊堂二樓左側的廂房内,她隻須換回粗布衣衫,便可從晗菊園暗道出去,此暗道直達西城門,且宵禁的前兩個時辰乃是外頭街市上人流最多之時,屆時她便能借此時機憑借裴行之的文碟出城。
一樓無人看守,慕汐忙放輕了腳步上到二樓。
不想恰在此時,有腳步聲從前面傳來,慕汐心下一驚,慌忙躲進旁邊堆滿雜物的樓閣裡。
是個端着托盤從雅間出來的婆子。
慕汐大氣兒也不敢出,隻從縫隙瞧着她下了樓。
片刻,外頭再無聲音傳來,慕汐方蹑手蹑腳地往左側的廂房裡去。
進了廂房,她輕輕地把門掩上,檢查包裹裡的東西皆齊備後,慕汐迅速把衣衫褪下。
豈知她方拿起那粗布衣裳正要穿上,一樓卻隐隐有管事那略帶驚慌的聲音傳來:“草民叩見殿下。”
慕汐聞言,不由得面色霎白。
她驟然大驚。
整個淮州,除了裴行之這位淮州王,還有誰能擔得起他人的一聲“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