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三年來,他從未如此詳細地向旁人述說當年他與救命恩人相遇的經過。
甚至他不隻想說三年前的事。
他這些年颠沛流離,到了如今,沒有能說知心話的人,所有的痛苦和磨難都疊在他的心上,像是傷口上結了一層厚厚的疤,看不出原本血肉的顔色。
他今日竟有了想要撕下疤痕,将活生生的血肉給人們觸碰的想法。
他慢慢講述自己的過去。
“我不知自己生在哪裡,但從記事起,我就被人帶到北地,在那裡長大。我沒有父母,但有一個養我長大的師父,師父給我起名叫開霁。師父一直想教我木匠手藝,但我不愛學。”說到這裡,少年的目光暗淡幾分,“師父沒嫌棄我,仍舊給我飯吃給我衣穿,讓我在北地活下去。”
“可後來師父也死了。”少年說到這裡,聲音有些沙啞,“十一歲那年,我被帶去軍隊,去戰場上打仗。那場仗我們打赢了,可我被北狄軍俘虜,帶去了北狄的軍營。因為年紀小,被安排成了仆從。”
“我不想與北狄人打交道,那群北狄人知道我的身份,一個個都想來找我打架。後來我得罪了軍營中的一個将軍,差點被打死。是恩人給了我救命的藥,還将離開軍營的機會讓給了我。如果不是她,我早就死了。”
他平淡地講完這個故事,面前兩個女郎早已沉默。
姜欣媛一直認真聽着,姜念遙卻将臉别過去,不再看他。
“你沒看到救命恩人的臉?”姜欣媛忍不住問。
少年搖頭:“那時天很黑,恩人又用面具擋着臉,我沒看到她的樣貌,隻知道她是女子。我問她的名字是什麼,她……”
他說到這裡,頓了頓:“我當時傷的太重,幾乎要昏過去,迷迷糊糊聽到她說她叫鯉魚。”
“可是京兆尹告訴你,幾乎沒人會叫鯉魚這個名字。”姜欣媛看着他,補充一句。
少年點頭,神情很是落寞。
他講完這個故事,心中沒有暢快,反而更加低落。
他還能找到他的救命恩人嗎?若是見到了,他還能認出來她嗎?
他的救命恩人……還活着嗎?
他心中情緒翻湧,沒有注意到,姜念遙聽完這個故事後臉色變得很差。
她本想在這裡多留一會兒,再找找那女郎留下的痕迹,如今卻迫不及待地想要離開。
姜欣媛看着姐姐的焦急,雖然不解,但仍跟着姐姐走到院中,又轉身叮囑跟在身後的少年不要在人前現身,她會安排可信的人來這裡給他送飯。
“你們要走了嗎?”少年不知為何有些不舍。
聽到這話,姜念遙轉身,又看了他一眼。
就在此時,一陣風吹過,姜欣媛輕呼一聲,她手中的帕子被風吹走。
姜念遙站在她身側不遠處,帕子被風吹來,擋在她的臉上。
她下意識閉上眼。
姜欣媛趕緊上前拿回帕子,又替姐姐整理被風吹亂的發絲。
哪知少年驚喜的聲音響起。
他驚喜又小心地望着姜念遙,忍不住走上前,腦海中全是剛剛她的臉龐被帕子擋住的場景。
他驚呼一聲:“鯉魚娘子!你就是鯉魚娘子!”
姜念遙迅速别開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