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惜的人就在身邊,謝久淮已别無所求。
他們一起将蓮花燈輕輕放進河面上,望着他們的蓮花燈往遠方漂去,融入到北地人萬千心願所組成的河流中。無數蓮花燈在河面漂去,如同星河落在人間,一片安甯。
這夜出遊的最後,謝久淮與姜念遙一起嘗了一杯北地釀制的特有果水,沒想到竟然嘗出幾分醉意。
他們上了高樓,一起仰頭望着天上那輪明月。風有些大,姜念遙趁着醉意想要解開披風的繩結,說要和謝久淮共披這同一個披風,給他擋風。
謝久淮笑着,按住她作亂的手,輕輕攬住她的腰肢。
而此時,在同一輪月亮下,開霁終于結束了一天的忙碌,窩在自己的房間中點錢。
他還不知道多久才能攢夠錢,但開霁相信自己總有一天能夠實現這個願望。
他總有一天要重回京城。
他已經找到了自己的救命恩人,還一直未能完全報答她的救命之恩,也不知道救命恩人現在缺什麼東西。
姜念遙現在過得很快樂,應該不需要他再過去添亂。
但即便如此,開霁仍然一心想要回京城。
開霁還想遇見更多的人,聽更多的故事,做成更多的事,有一番作為。
現在的他還不知道,在遙遠的以後,未來的他會遇見幾個志同道合的夥伴,他會有相愛的伴侶,還會像他現在夢中常常夢見的那樣,在京城有一處小房子,院子中種着許多的花,還有一條狗。
他将來會有許多朋友。
盡管此刻他們還不知道彼此的存在,但是今夜,他們舉頭,能夠看見同樣的月亮。
在這一刻,他們生活在同一片天地中,這就夠了。
“你覺得呢?”謝湛小心翼翼地坐在對面的那個人,仔細觀察她的神情。
客棧的房間中,梅不危冷眼觀察面前的謝湛。
這位曾經的少将軍謝湛,在戰争結束之前就回京救下了遭遇刺殺的皇帝,還因此身負重傷。
因着傷重一直未能徹底痊愈,謝湛趁機推辭掉軍中的職務。現在他身上挂着閑職,生活倒也樂得自在。可他剛剛開口說,他想要将身上的閑職一并辭掉,從此一路跟着梅不危。
從今以後,梅不危去哪裡,他就去哪裡。梅不危做什麼,他就做什麼。
謝湛明明身上還有傷,但還是随着謝久淮和姜念遙一起去北地。他是為了來這裡正是為了找梅不危。
隻是前幾日姜念遙生病昏迷,梅不危除了給她看病,還要忙着診治其他病人。謝湛一直給她打下手,沒能和她仔細談自己的想法。
等到姜念遙醒來,梅不危也終于閑下來,能夠有時間獨自在房中歇一陣子。
謝湛敲門進這個房間時,梅不危正獨自坐在房中飲酒,心中想到了自己的師弟。
駱竹,也就是高志當初受傷被送去北地軍營後一直沒有離開那裡,如今仍舊留在軍營中。
梅不危沒再見過他,也不想再見他。
房間沒有反鎖,梅不危開口讓他“進來”,謝湛聽見聲音,輕輕推開門走進來,又掩上門。
“你來北地做什麼?”她一見到謝湛便直接問。
謝湛聽到這話,覺得有些耳熟,半響才想起,他當初也對梅不危說過這話。
謝湛默默低頭:“自然是來見你。”
剛說完這話,他低頭看到了地上的酒壺,又聞到一股酒味,終于察覺到梅不危目光中的蒙蒙水氣從何而來。
梅不危很少喝酒,她要行醫,要尋找失蹤的師弟,要為師父報仇。她的心中牽挂了許許多多的事,直到今日她獨自坐在窗邊,看着窗外街道上人群擁簇,忽然發覺自己的心空蕩蕩的。
忙碌了十多年,竟然感覺什麼都沒有剩下。
就是在這樣的時刻,謝湛一臉無辜地出現在她的面前,口口聲聲說想要抛下一切跟她走。
她連自己下一步要去什麼地方都不知道。
梅不危盯着謝湛,心中感到久違的煩躁。
她想起她和謝湛的初遇。
似乎也是在一個熱鬧的節日,她不喜歡喝醉的感覺,哪怕喝酒,她也隻喝清甜的果酒,她要一直保持清醒。
可就在那次節日上,梅不危坐在二樓窗台邊,一不小心跌落了手中的杯盞。
杯盞從二樓墜落到地上,碎在謝湛的腳邊。
謝湛擡頭往二樓看去,梅不危便看到了那樣一雙明亮的眼睛。
明明那次她喝的是茶,卻在那個瞬間感受到了醉意。
明明他一副端方君子的模樣,卻偏偏是朝堂中人,還是謝家人……
“你覺得我的想法如何?你同意嗎?”面前的人一直沒有說話,謝湛很是忐忑。
他想,哪怕梅不危仍舊不肯理她,隻要她不反對,他總要一直跟在她的身後。
“伸手。”梅不危言簡意赅。
謝湛立刻伸出右手放在面前的桌子上,手腕朝上。
是把脈的姿勢。
相識這麼多年,他們兩人無比了解彼此。她說兩個字,他便明白她的意思。
謝湛心中忐忑,梅不危從前不願給任何朝堂中人把脈。
梅不危的手輕輕放在他的手腕上,感受着他的脈搏。
“我不知我将來是要天南海北地走,還是找一個無人知曉的地方住下來。”她說,“不論怎樣,若是身體虛弱總是生病,恐怕會拖累我的腳步。”
這話是在為自己解釋為何要探查謝湛的脈象。
她緩緩說完這句話,悄悄觀察謝湛的反應。
沒想到對方是一副小心翼翼又全然期待的模樣。
梅不危心中一震,她瞥開眼睛,不想讓對方看見自己泛紅的眼眶。
“算了。”她收回手,“你願意跟就跟着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