烏休棠偏頭,眼神幽深:“你剛才--”
話頭詭異頓了下,随即面無表情地牽起唇角,開始秋後算賬。
“在說誰弱?”
師先雪:??!!!
他聽見了?
他竟然聽見了!
他生着雙順風耳不成,怎麼什麼都聽得見。
師先雪此時隻感恩自己同他命途相連,否則,她今天還真的就死定了。
但你要她承認,那也是不可能的,于是她死皮賴臉道:“什麼,你說什麼?你弱不弱我哪裡知道,我又沒試過。”
烏休棠神色微頓,然後隐忍地攥緊拳頭偏開了臉,他就知道師先雪嘴裡定吐不出象牙,但還是太低估這女人的底線,這種話都能面不改色地說出口。
師先雪稍稍松了口氣。
火鸛鳥脖子上的壓力驟然一輕,它擡起頭來,看到新主人拎麻袋似的将師先雪丢上了木頭仙鶴,摔得那女人龇牙咧嘴,可見就算這般那女人卻也不敢生氣,隻會窩囊地偷偷瞪他。
火鹮鳥這個向來捧高踩低的,當下就将這個女人在主人心中的地位降到了那隻死肥貓之後。
見他們要離開,火鸛鳥揮翅追了上去。
沒有燼火神樹支撐的第三秘境終于開始向下塌陷,岩漿淹沒甬道後失去引力向天邊倒流,形成一根根火紅色的天柱。
逃離第三秘境之時,師先雪回頭看了眼那宛若末日般的場景,難言酸澀的情緒在持續發漲,她覺得,在持續坍塌的秘境中,有雙溫柔的眼睛在暗處靜靜地注視着她,在駕離第三秘境之前,她隐約聽到一聲無奈的歎息。
于是,在經過第二秘境時,她對烏休棠提出想去看看那朵被燒焦的小黃時,便又得到了那種輕視而不耐的目光。
下一刻,她被毫無防備丢了下去。
見她被花海穩穩托住,烏休棠才慢悠悠收回目光,他垂着長睫,手指順着臉頰緩緩向上,指腹摩挲着額間的金紋。
神樹之力能暫時抑制靈魄缺失帶來的疼痛,思緒漸清晰,他眉目舒展開,心情也跟着好了不少。
巫赢坐在烏休棠左肩,用牙齒輕輕硌了下脖頸上的肉,烏休棠看過來,它又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他。
見巫赢似乎有東西要給他看,烏休棠擡手覆在它額間。
幾個隐秘豔麗的畫面在眼前快速閃回,他神色一怔,恍惚間仿佛聞到了來自少女身體的沁香。
下一刻,如同被滾燙火苗燙到指尖般,他飛快地縮回了手,并且憤怒地一掌将巫赢拍了個四腳朝天。
巫赢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它敞開四肢,露出柔軟的肚皮,還想将腦袋挪過來想過來蹭蹭他,可剛才還心情很好的主人卻突然間變了臉色,嫌惡地将他踹開。
烏休棠表情最開始有瞬間的空白,明白巫赢視角裡是何物之後,驚怒充斥了整張俊俏的臉,指着它罵:“你是不是太閑了?”
他厭惡道:“再有下次,我挖了你的眼睛。”
巫赢被踹地翻了兩個跟頭,它飛起耳朵向後撇開,可憐兮兮的看着他。
它好困惑。
巫赢自打有記憶起便跟着主人走南闖北了。
一人一貓九死一生,能活到現在十分艱難,他們結伴闖過兇悍的妖怪窟,見識過很多赤裸不加掩飾的欲望。
譬如沙漠古城中奔放熱情的人類舞姬,又或者最會蠱惑人心的糜豔女妖,主人皮相标緻的過分,是它見過最好看的人類,投懷送抱的女妖如過江之鲫,隻是,主人年紀太小又不解風情,縱使妖娆多姿的女妖褪下羅裙,脫得□□,他也隻會露出傲慢又殘忍的笑,一言不合便撕碎那些妖物的魂魄。
當然,主人也不喜歡男子,他隻向往強大的力量,無法摧毀,令世人臣服的力量。
可是現在,主人為什麼生氣呢?
氣得原本白淨的耳輪都染上了淡淡的血色,就跟剛才一樣。
它不過是想讓他看看藏在那女人胸前會發光的水晶琏,不小心跳過頭,一頭栽進了她的桃粉小衣内而已。
什麼叫做不該看的?它是隻貓貓哎。
巫赢委屈地轉過了頭。
師先雪從花草精靈的托舉下安然無恙站起來時,雲草仙翁正從竹筐裡撈出黑色的晶塊丢向花海,小黃開心到歡呼,原本被燒毀的兩片葉子竟奇迹般恢複如初了。
見師先雪全須全尾出來,他并未表現出太多的意外。
許是知道那些黑色晶體于花草精靈是十分有益的肥料,師先雪也湊上去搓搓搓,看着被風吹向花海的石屑,踟蹰着開口:“仙翁,我——”
仙翁比了個手勢,說話聲便戛然而止,師先雪順着他的目光看去,竟發覺胸前的水晶鍊正透過單薄的衣料映出微弱的光亮,巧妙的同無妄花海中的光融合在一起,叫人輕易察覺不出。
這種光,同水晶鍊救她時發出的光亮有輕微不同。
師先雪對仙翁有種沒由來的信任,于是便聽他指示屏息凝神,不再說話,看着仙翁隔空将黑色晶體打入水晶鍊内,水晶鍊先是發出一道刺眼亮光,随後便安靜下來,再也透不出分毫的亮光。
與此同時,秘境之外,蒼茫大地散發着紅色的詭異光芒,樹影蕭瑟,随着刺眼的白光閃過,半空中的畫面突然凝滞住,緊接着一簇紅色火焰憑空而起,将畫面如白紙般燒燼。
火焰兇猛如獸爪,險些燎到男人臉上的獸首面具。
然而男人身形分毫不動。
他生的高大,一襲黑袍加身完美遮住了體态特征,血紅逐漸褪去色彩,男人似有所感擡頭,面具下深黑眼瞳蘊着波瀾不驚的死寂。
血月打出來的影子裡,幾條沾着血迹的尾巴無力垂掃在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