怪事。
别說莫尚安,就連郁玖頤都沒想到,她和祁連近還能有什麼東西好說的。
可他明顯為找人而來,這屋裡隻有莫尚安和她,總不能是窗戶邊那兩個在房屋檢測器裡連“人”都不算的家夥。
莫尚安看郁玖頤,郁玖頤疑惑。
于是莫尚安疑惑。
誰都沒辦法把祁連近與郁玖頤聯系到一起,但他的語氣又是那麼直白,完全沒有任何開玩笑和故意說反話的樣子,更不符合他的性格。
“方便回避一下嗎,尚安?”祁連近甚至問。
他們兩個之間應該起不了什麼岔子,莫尚安選擇相信朋友。
他穿戴整齊,原本想關懷一番郁玖頤,伸出的手卻被她偏頭躲避,還在鬧脾氣,隻好直接離開休息室。
屋裡瞬間安靜下來。
窗邊的兩人察覺到不宜畫面已經結束,關閉通訊器的過濾功能,轉身,繼續保持着雙手背後的姿勢站定。
那根數字煙還在往外噴香霧,快要見底,郁玖頤将其掰斷,扔進垃圾桶。
“你至少應該等我換衣服。”她正抱怨,面前伸來的指頭上挂着她的内.褲。
順着傾斜的手臂角度向上,是依舊沒有任何波瀾的雙眸。
鮮少有男人能将如此極具挑逗意味的動作做得這麼——寡淡無味。
“謝謝。”郁玖頤抿着嘴接過,祁連近背身。
房間裡的檀香味濃到有些催眠,仿佛耳邊随時可以聽到木魚敲擊和誦經的聲音。宗教在這個時代依舊占據着重要地位,與直覺相反,它們和科技并非互斥,而是進入一種微妙的共生關系。
越是科技和經濟高度發達的地帶,人文和宗教文化越是昌盛,劇烈的社會變革中,人人前途未蔔,隻能寄托于玄學,圖得一時心安。與千百年前相比,這些神佛變得不再高高在上,進而轉向娛樂化,與時代的情緒共同爆炸。
聽着窸窸窣窣的聲音減弱,直到完全停下。
祁連近百分之百确認郁玖頤穿好了所有衣物,但她遲遲不讓他轉回來,打量的目光落在他的後背。
郁玖頤在沉默着觀察他,又或者是戲耍?
她對他毫無禮貌的突兀造訪有不小的意見,所以用這種方式展現無聲的反抗。
郁玖頤和祁連近處不來,隻要認識他們的人都會得出這個結論。不到水火不容,單純的話不投機。
兩人從性格到理念截然不同,誠然教養令他們從不對彼此發表任何負面評價,但通過眼神和語氣,足以讀出那股不敢苟同。
郁玖頤覺得祁連近假正經,祁連近覺得郁玖頤沒底線。
祁連近記得第一次見到郁玖頤,也是通過朋友,那個朋友既不叫謝道然,也不叫莫尚安,郁玖頤是他的女伴。
和這個時代大多數年輕人一樣,郁玖頤隻談情愛,不談關系,反倒是祁連近這樣的人古闆又稀少。即便如此,大部分人還是會做到有所為有所不為,譬如不會這邊還沒結束就迅速換到下一個,注意男伴之間的情緒。
郁玖頤則肆無忌憚。
打漁的都知道不會猛盯着一片海域捕撈,她卻是能嚯嚯的都絕不放過,而且專吃窩邊草。
祁連近忘記那天他們究竟做了什麼,聊過什麼話題,他隻記得郁玖頤坐在他旁邊。
他們之間隔着合乎禮節的一拳距離。
聊到有趣的地方,她笑得花枝亂顫,連帶着能壓彎手指的紅寶石不停閃爍。
每個動作都帶有精心設計的意味,輕易之間勾走全場一半的目光,風靡圈中的小型時尚雜志曾評價她為“新世紀最後一顆可被觀測的恒星”。如此誇張的評價,祁連近一度懷疑這篇文章的撰稿人就是她自己。
那個時候,郁玖頤用的數字煙還不是檀香調,是股花香。
雛菊。
她在笑聲中搖晃,味道蓋過食物的香氣,在他的鼻腔忽遠忽近。
直到朋友發現祁連近皺緊的眉心,将郁玖頤拉到身邊:“祁連敏感,你到我這邊來。”
“哦。”她像才注意到身邊的人,烏黑卻清澈的眸子在眼眶中水汪汪地轉了轉,沖他揚起友善的笑。
祁連近沒有回應。
後來郁玖頤就不理會他了。
從盥洗間回房的途中,祁連近越過兩個不停在原地徘徊的高大女人,又看見郁玖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