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炅與諸葛承同時齊聲吟唱,十殿閻羅的法相一一從地府之上升起。
“去!!”
兩人一起打出從剛剛起一直用劍淩空畫出的符篆,一股巨大的風自他們身前而起,風裹挾着所有的幽魂一同卷進被魂燈照亮的冥道中央,每一個落入的魂靈瞬間被魂燈牽引着朝着地府大門飄去。十殿閻羅各自掏出審判法具,将已經入了門的幽魂各自掃進了自己的閻羅殿内。于是京觀外圍的陰霧一掃而空,陽光普照而下,滿地碎肉在光芒下如冰雪消融。
“我們好了,葛二開陣!”諸葛承看了一眼阿拓此時的狀态後急紅了眼眶。
同七零八落的屍煞一樣渾身浴血的阿拓此時已經是在憑本能苦撐了,可是聽見諸葛承的聲音他還是迅速地照做了,他回身一刀破壞了自己剛剛劃下的戰場邊界,規則退去後原本被鎖定的戰場再度與現世合而為一。屍煞趁着阿拓轉身的功夫上前兩步,除了兩隻用來支撐的手外其餘四隻一起握拳朝着阿拓背心打去。
阿拓踉踉跄跄地躲過了其中三拳,閉上眼睛準備硬接最後那拳,然而片刻後卻沒有痛感傳來,回過頭卻發現重新能加入戰場的小魏替他接下了那一下,屍煞的拳頭從小魏剛剛被洞穿的腹部打了進去,卻被小魏金鐵的外殼卡住了手腕。
諸葛承做了個拽開的手勢,小魏扯着自己的傷口朝着完全相反的方向一拉,它整個腹部那一塊附近所有的結構被兩邊的蠻力生生拉開,裡面儲存的物品和各種散碎的零件掉了一地。諸葛承将手向前推出一拳,那部分還遺留在屍煞手腕上的機關連帶着将整隻手一起塞進了屍煞腹部被阿拓砍開的傷口裡。
“爆。”
随着諸葛承輕輕一句,那些剩餘的機關在屍煞的肚子裡爆炸了。巨大的沖擊力将屍煞從中間分開成兩斷,隻有一段小小的皮肉還黏連着,無法再支撐身體結構的屍煞原地倒成兩截,一些被他吸納至體内的陰魂從傷口處飄了出來。而做完這一切的諸葛承仰頭噴出一口鮮血後軟軟栽倒在地。
杜炅已經顧不上一旁諸葛承的情況了,他踏前一步一劍指向那些新冒出來的亡魂,另一手指向冥道,以身體為橋開始接引靈魂歸位。随着兩邊通路的接通,靈魂冒出的速度越來越快,而屍煞本來渾身飽滿的血肉在失去靈魂的滋養後漸漸幹癟成一具幹屍,隻有頭部的那些心髒依舊詭異而快速地跳動着。
無數靈魂踏着杜炅的身體而過,強烈的陰氣凍得他渾身發紫,杜炅咬緊牙關念出了最後一句表文。
“迎鑒接駕諸真列聖,辭靈亡魂安居大廈。”
當最後一隻亡靈歸位,十殿閻羅的虛影向場中三人微微點了點頭,黑白無常各自揮手将地府大門重新關緊,一陣輕煙飄散,整座地府如蜃景般化虛而逝。杜炅眼神愣愣地環視了一圈場内,确定再無漏掉的遊魂之後雙眼一閉直挺挺地倒下了。
“阿承……”此時的阿拓也已經是強弩之末了,他跌跌撞撞地走到諸葛承身邊,從地上把人撈進自己懷裡拍了拍臉頰,“阿承……”
一度昏迷的諸葛承硬是抓住意識中那聲呼喚強行醒了過來,顧不上查看兩人的傷勢,他先擡頭看了眼屍煞的狀态,在看見那幾顆心髒漸漸加快的搏動頻率後臉色大驚。
“我們快走……要屍爆了。”
諸葛承死撐着身體站起身,和阿拓兩人互相扶持着走到杜炅身邊,阿拓勉強俯身單手撈起完全昏迷的杜炅夾在身側半拖半抱地把人往外拽。諸葛承幫不上忙隻能努力托一把阿拓好讓他能借到一點力量。
之前在天空中醞釀的悶雷終于成熟了,即使天光已經大亮,巨大的閃電還是從天而降徑直劈向已經幹屍化了的屍煞。雪白電漿散去後,屍煞身上絕大部分直接化成了齑粉消散,就連頭部的心髒也碎了大半,而剩下的那一點則被提前催化在一聲“噗”的輕響後爆炸了。
已經感覺到身後危險的阿拓用盡最大力氣将手裡的杜炅往前方扔去,随後将身側的諸葛承拉到自己懷裡後撲倒在地。紅色血雨由屍煞所在之地向外擴散開來,好在經過雷擊的化解數量已經消減大半,但每一滴仍如鋼針般射穿一切擋路之物。幸好他們事先已經走了一段,此時落在阿拓背後的血針并不算太多,但異物入體的疼痛還是讓他的身體時不時地抽搐着。
“阿拓……阿拓……”諸葛承因為受傷和哭泣已經快上不來氣了,嘴裡隻能斷斷續續地喊着阿拓的名字。
“我在……阿承……”阿拓用手指慢慢擦掉諸葛承臉上的眼淚,“我在……别怕……沒事的,别哭……”
劉襲是在接到杜炅的傳訊符後率外圍駐紮的部隊前來此處的,這處京觀所在位置畢竟離洛陽太近,若是放着不辦到時候會是洛陽的大患。等他帶兵到達時正好趕上了超度科儀的後半場,看着遠處天空中的地府虛影把連劉襲在内的這些普通人震懾到無以複加。
“不愧是将軍請來的道門正宗,就這架勢洛陽必無大礙了。”
不敢打擾杜炅作法的劉襲就這麼帶着人在外面一直等着,一直等到地府景象消失天上平地驚雷,再等到一陣輕風吹來,風中還帶着點沒散開的血腥氣,裡面卻依舊沒有什麼動靜。想起杜炅傳訊符裡囑咐的劉襲叫上自己的人馬準備進入京觀内部看看情況如何了。
誰知他剛翻身上馬,就看見遠處兩個人互相攙扶着要倒不倒地朝着他們的方向走來,其中一個手上還夾着個生死不明的,知道這三人身份的劉襲匆忙拍馬上前想要接應對方。
阿拓和諸葛承此刻完全是心想着要撐住對方才各自都沒有倒下,在一片搖搖晃晃的世界裡阿拓隻看見一隊士兵朝着他們奔來,他勉強舉起刀想繼續抵抗,而諸葛承終于看清了對方的旗幟。
“是……北府軍……我們……沒事了。”心神一松的諸葛承直接朝前栽倒,連帶着阿拓一起跪到在地,而他手上的杜炅也随之落在地上。
劉襲快步下馬讓士兵們趕緊把擔架擡過來,嘴裡迅速和阿拓解釋情況讓他放手把剩下的事情交給自己。
“兩位就是杜道長在傳訊符裡提到的墨家和兵家傳人吧,辛苦各位了,我是北府軍前鋒将軍劉襲,接下來就交給我了,請放心。”
跪着的阿拓擡起頭看了劉襲一眼,努力将已經昏迷的諸葛承交到對方手裡。
“救他。”說完這句後阿拓也終于将自己的意識交付給了完全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