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慕容沖一樣,單獨拎出來都好看的人放在一起時不是那種争奇鬥豔的你死我活,反而有種名花互襯的花團錦簇。明明他們在一起時也沒做什麼,但是看見那個場面的人就會覺得似乎内心的躁動也跟着平靜了。
于是很詭異的,并非出自阿拓或是慕容沖任何一人的意願,整個大營裡的人與他們的不可說和解了。那些投來的眼光裡好奇、猜忌、獵奇等等的不懷好意越來越少,反而了多出了許多的寬容、諒解、甚至于略帶鼓勵。
可是對于同一件事,人和人的感受是不一樣的,旁人眼裡般配享福的畫面,對于阿拓來說卻是件棘手到了不知如何是好的事情。他就像是在被迫犯下一場罪孽,對于慕容沖,對他自己,也對諸葛承。
慕容沖沒有對阿拓做什麼,除了硬是給他改了個名字以外沒有強迫他做任何一件事。比起“阿二”這種小貓小狗都不見得會用的賤名,阿拓也完全能理解慕容沖給他改名的一片好心。隻是改成“凰帝”這個無論是用的字還是讀起來的音都太吓人了,阿拓簡直懷疑慕容沖就是故意的,别人起名怕犯忌諱,慕容沖簡直是對着忌諱在橫沖直撞。
除了這個以外所有的事都是由得阿拓的心思在做的,隻要他說不,沒有一樣慕容沖要的事成真了的。客觀來說,這麼些天裡,完全是慕容沖在阿拓這裡受委屈,這也讓阿拓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無力感。有時阿拓會想,如果慕容沖真的把他當成一個普通男寵那樣對待,他内心的罪惡感大概就會少很多。
有好幾次阿拓都想直接一走了之逃走算了,他甯願重新開始去别家那裡再打聽看看,總之慕容這裡是不能再呆了。可是又不甘心他們這一路走來在離祭天局的真相隻差最後一步時功虧一篑。
好在老天大概聽見了阿拓内心的進退兩難,在他呆在慕容沖身邊月餘卻仍舊沒有聽到任何有關祭天局的消息時,羌族的大單于派了使節來,說大單于不日将會親自來大營這裡拜訪燕皇太弟,共同商讨伐長安天王的事宜,屆時還有一個事關胡人入主中原的大秘密要告訴慕容沖。
而跟在一旁聽完全程的阿拓直覺地知道,祭天局的真相要來了。
果然沒有幾日之後,大單于姚苌帶着自己的兒子前來拜訪了。
從阿拓的角度看來,年過半百的大單于因為半生戎馬的關系,體格精神依舊相當健旺,走起路來也是虎虎生風的樣子。他來到帳前也不端長輩的架子,反倒是拱了拱手對着慕容沖先行了一禮。
“當年長安匆匆一面,如今再見殿下,殿下風采依舊,我卻已兩鬓霜白啊。”
“大單于過獎,我觀您氣色康健,周身沉穩有力,可見您年歲雖長,身子力氣卻依然如壯年啊。”
“哈哈,承蒙殿下誇獎,今日你我相見,既然彼此俱是英雄人物,那我等大業必然有望,長安也是近在咫尺。”
阿拓看着這兩人又是一番虛與委蛇東拉西扯,大體都是希望對方先出兵,自己來做策應。這種明明結了盟又互相猜忌的戲碼讓阿拓沒來由地想起他和諸葛承複現的伊阙之戰裡的韓魏兩國,就是不知道那個天王有沒有當年老師白起的魄力能把這兩股貌合神離的勢力各個擊破了。
“說起來,我今日之所以親自前來,是因為有一件關系我們胡族各部的天大秘密要說與殿下聽。這個秘密本來應該是在各族族長之間傳承的,可是我聽聞殿下即位比較倉促,恐怕鮮卑慕容族長來不及告訴殿下這個秘密,那就隻好由我來越俎代庖說與殿下聽了。”
說完大單于的眼光就開始環視四周,那些不相幹的人都自覺退下了,隻留下他的兒子姚嵩沒有離開。阿拓也是很識趣地行禮準備告辭,卻在臨走前又被慕容沖拉了回來。
“我這裡留了我的親生兒子,他自然可以聽這個秘密,不知殿下這邊這位又是何人?”
“他是我的幼弟,你兒子能聽,我幼弟自然也能聽,反正我聽完也是要去找他商量的,你就幹脆在這裡一起講吧,省得我再解釋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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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這句話後的姚苌細細地打量了阿拓一番,阿拓面不改色地接了。諸葛承的符果然很好用,姚苌什麼都沒看出來,隻看出了他一身的貴氣和冷淡,倒是信了幾分他是慕容沖幼弟的解釋。反正他們慕容一家一向枝繁葉茂,這倆的長相說是兄弟除了長得不像外但在好看這一項上倒也是不分伯仲。
“那麼,我就與兩位解釋一下了,你們應該知道,天王在淝水一戰敗了後,各族大薩滿都有感應這回事吧。當時每一位有了感應的大薩滿都在族中匆匆交待了幾句後就啟程前往了匈奴祖地,也就是我胡族各部共同的故鄉。”
“各族大薩滿都是各自啟程的,卻居然最後在祖地彙集了,當時他們便知這是蒼天給了我們胡人一次機會,一次徹底消滅漢人一統天下的機會。所以大薩滿們不約而同獻祭生命,合諸族之力,得來了一句天谶言。并交由最後還留下一絲生機的我羌族大薩滿将這句天谶言帶回,各族大薩滿均在這句天谶言上留下了自己的印記,各族自己查驗便知,做不得假。”
說完的姚苌從懷裡摸出一個黃布錦包,打開包袱後裡面是一張血淋淋的獸皮,隻是展開便讓人能感受到上面蘊含的蒼涼神秘之意。在場不光慕容沖對此有所感應,連阿拓都能察覺這上面的力量,那的确是胡族大薩滿們的法力遺留。
确認這的确是真貨後,慕容沖接過那張獸皮仔細瞧了瞧,上面用胡族的薩滿文字以人血書寫了一句,翻成漢語的話大概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