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要我幫你謀劃的其實是,如何把你眼前唯一的選擇比較合理地重新變成兩個?”
“阿承,如今我隻是剛剛複國而已,真正擁有的東西并沒有比我之前流浪時多出什麼。相反的,那時候的你會毫無顧慮地幫我,但如今你卻要時刻顧忌我身為胡人的王的身份。如此想來,除了一個正統合法的身份和來自周圍限制我一切行為的審視眼光以外,現在的我一無所有。無論于公于私,我都需要賀蘭部對我的支持和幫助,我指的是真心誠意的那一種。”
“那麼阿拓,你要的是賀蘭部的現在,而賀蘭部要的是你的未來,那麼這就是一場互相利用的交易,賀蘭部的人不是傻子,不會放任你吃掉魚鈎上的餌然後擺擺尾巴獨自遊走的。”
“可是有賀蘭部這樣控制欲旺盛的外戚根本就不是什麼好事,你覺得對着我尚且這樣施壓的他們會放過更加年幼的我的兒子?我看似解決了目前的當務之急,卻是把一個更大更難解的問題留給了将來。難道不是你教我的,有什麼樣的因就會有什麼樣的果,我做事不可以不考慮将來,這樣太不負責任了。”
“唉……”
諸葛承一聲長歎,阿拓現在的确沒有違背賀蘭部要求的資格,而他需要時間和王庭部落的手下們磨合,隻有阿拓真正擁有了自己的實力,他才有了和各部讨價還價的能力。然而即使阿拓再有成為一代明君的潛力,要做到這些的他仍舊需要時間。
“那如今之計,就隻有再去求另一個女人了。”
“你是說我母親?”
按理說阿拓已經登位稱王了,他的母親此時應該也能被尊稱為太後了,但是這裡面就存在了另一個不太會發生在漢人身上的問題,那就是應該寡居的王太後目前有丈夫,而那位并不是阿拓的父王,而是他父王同父同母的嫡親弟弟。
那位雖然在亡國時同其他人一起去了長安,但那時的阿拓并沒刻意去和自己的親叔叔聯系。雖然那天晚上諸葛承動手的時候重點漏過了阿拓的族人,但撤退時大家還是分道揚镳各走各的。到底這位是生是死目前還無人知曉,所以名義上還有丈夫的阿拓母親如今仍舊是賀夫人而非王太後。
諸葛承在家裡讀書的時候知道當年漢朝來匈奴部落和親的公主們會面臨一種非常可怕的收繼婚制度,因為胡人的父死子繼和兄終弟及裡不但包括了死者的地位和财産,也同樣包括了死者的女人。
諸葛承以前讀到這一段的時候曾經想象過公主們悲慘的生活,她們在死了丈夫之後,不但要服侍丈夫的兄弟,甚至還要忍受被同自己沒有血緣關系的、名義上應該是她兒子的男人趴在她身上一樣行那些男女之事。
而因為漢人女性通常溫婉柔弱又幹淨白皙的長相在胡人的部落裡很稀奇,這些女人們哪怕死了男人依舊深受部落裡其他成年男性的歡迎,于是她們隻能在一個又一個漆黑又寒冷的夜晚,被迫服侍那些在她們的心裡野蠻如野獸一樣的男人們。
可她們卻連一句悲鳴聲都發不出來,因為她們的身後是她們的國家,承載着和親使命的她們哪怕不能成為和平的真正原因,卻至少不能成為雙方開戰的直接理由。所以諸葛承最崇敬漢武帝的一點就是他用男人解決男人的問題,而不把那些爛攤子丢給女人去解決。
以前隻是在書上看見的東西和親眼目睹對人造成的沖擊力是不一樣的,漢人的公主們逃脫不了的命運,胡人顯貴的部落首領之女一樣也逃脫不了,阿拓的母親嫁給他叔叔後又替他誕下了位幼弟。
諸葛承曾經遠遠目睹過一次阿拓和他母親和弟弟相處的場景,雖然阿拓把場面控制得很好,但如今和對方已經熟到可以憑借一個眼神傳達内心想法的諸葛承還是能看出阿拓的尴尬和失落。
諸葛承并沒有看錯,阿拓看着他的母親将自己的那位同母異父的弟弟攬在懷裡,而他的那位弟弟看他的眼光裡敬畏多過親近,那時的他心中升起一種莫明的疏離感。盡管他明白這在胡人部落裡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了,也明白草原上的人選擇這樣做的客觀原因,但他仍舊覺得自己好像融不進那一家人裡面去了。
這大概也就是那些胡人們私下在诟病的一點,阿拓在漢人的地界上生活太久了,腦子裡多了很多不該有的奇怪自我約束和多餘想法,變得不像一個胡人了。
可惜的是,諸葛承雖然可以理解阿拓碰到的大多數問題,卻并不代表他對此會有解方。甚至諸葛承覺得,無論是阿拓本人和他自己都太過于迷信于“諸葛”的威名了。
脫離了自己原本熟悉的環境後,諸葛承覺得自己并沒有自己想象中那樣善于謀算。不熟悉胡人的行為習慣和想法的他沒法去推測對方可能的反應和後果,很多他在這個部落裡目睹的事情都超過了他的想象力所能企及的範圍。諸葛承連想都想不到一件事情結果的所有可能性,也就自然談不上算無遺策了。
更麻煩的事,一旦事情脫離自己的掌控後,他似乎正在漸漸變成自己鄙視的那種人,原來他諸葛承和過去那些人并沒有什麼本質區别,沒法正面算計真正給他們帶來問題的那兩個男人,隻能一再的讓阿拓借着親情的紐帶從女性身上尋求幫助。
可是哪怕諸葛承内心隻覺得這是一個下下策,但它好歹也是一個對策。
“沒錯,既然有出身王庭部落但嫁去了賀蘭部的遼西公主殿下把自己真心關注的目光落在了賀蘭部和她的兒子們身上,那為什麼就不能有出身賀蘭部但嫁來王庭部落的賀夫人将自己真心關注的目光落在王庭部落和她的兒子,也就是你的身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