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名官員提起這一段的時候,朝堂上的衆臣們又紛紛朝着賀蘭部的人那邊瞥了一眼,很多人這時才理解皇帝去年為什麼會為了這事大發雷霆。牽一發而動全身,去年平州一州的怠慢導緻的欠收,最終影響到了今年這場還沒開始的大戰。
皇帝任由他的滿朝文武像是市井百姓那樣的吵鬧着,直到他們将各種可選項裡存在的問題和可能的後果全都羅列一邊,然後這幫各執己見的朝臣們終于想起了皇帝已經很久都沒發表過意見了,于是他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等着皇帝做最後定奪。
“柔然要征伐,人也要找回來,征兵吧,就按十萬人的規模來。”皇帝一錘定音決定了最後的方案。
“可是陛下,關于糧食的問題,即使目前的存糧還是能夠支撐,但十萬人的規模全部投入戰争的話那今年的耕作和收成就是問題了,這樣等到了冬季時,可能就會有大規模的饑荒了。”
胡人聽到打仗總是開心的,畢竟更多的戰争意味着更多的掠奪、更多的軍功和更多的封賞。朝上的漢人們雖然無意去打破胡人的這種戰争狂熱,但總是要基于實際層面出言提醒一下關于糧草的問題的。不然的話等真的饑荒一起,皇帝問起罪來,那就是他們負責内政這一條線的漢人出來擔責了。
“多路齊下,速戰速決,兩個月完成征兵兩個月結束戰事的話,這些人就能回來趕上補種,那樣的話到了秋天糧食勉強就能銜接上了。”
“記住,你們隻有兩個月的時間,一到時候大軍立即開拔,十萬大軍一個都不能少。”
229.
既然皇帝有令,整個北面于是開始了全面的戰争動員。傳令官騎着快馬帶着皇帝的軍書飛馳過一座座城池,他們穿過小鎮直到村莊,找到名字出現在軍書上面的每一個成年男子,讓他們放下手中的活計,準備加入皇帝的軍隊進行一場戰争。
“花弧!可汗軍帖已到,你這一戶須有一成年男子于丁醜日前去軍所報到,逾期不到者以逃役論處。”
被叫到的那個叫花弧的男人此刻正在田間翻土,他傻愣愣地擡頭看了會那個威風凜凜的傳令官,終究還是想起來行了個禮表示自己知道了。然而等傳令官一走,他就看着自己身後那塊還沒來得及播種的土地長歎了一口氣。
盡管看起來沒有什麼意義,但已經是個資深的農民的花弧依舊一闆一眼地翻着他的田地,過程裡不帶有任何一絲的馬虎。農民耕作就是在和老天搶時間,如果現在偷了一點懶耽誤了時間,一直拖下去到最後耽誤了節氣,那影響的就是一年的收成和一家老小的生計。
一直等到太陽西斜時花弧才扛起所有的農具慢慢走回家裡,到家時家裡所有的人都到齊了,除了年邁的父母外,就是他懷孕的妻子了。這家人圍着吃飯的桌子一人在一邊的馬紮上坐好了。
這種入了關後的胡人家庭從起居作息上到處都能看見胡漢融合的痕迹。房子的建造标準式樣和各種分布是漢人百姓标準的那種土木混合加上茅草頂的民房式樣,但進門一看家具卻全部都是胡族式樣的。
北方冬季寒冷,胡人的床榻和坐的馬紮全都用木料支着,将接觸身體的那一面從地面擡起到騰空,這樣就不用像漢人那樣用一張席子坐在冰冷的地面上了。同樣的,在北方毛皮比布帛易得,所以撲在這些床榻座椅上的墊子也都是皮草而非織物。
如今整個花弧他們所在的城鎮都已經知道了可汗要點兵的消息,大家估摸着自己這一家也逃不掉這個征兵的名額,于是一起等着家中頂梁柱回來說說到底有沒有軍書的消息。
“怎麼樣,三兒?”家中老母一看自家兒子進屋,馬上就坐不住了,一家人巴巴地擡頭望着一臉喪氣的花弧,即使他不開口也猜到了個大概。
“哎……軍書到了,我的名字果然就在上面,那位傳令的官爺要我丁醜日前報到。過時就算作是逃役了。”
“丁醜日,這不就隻剩三天了嗎?”老父親聽了日子也是整個人愁眉苦臉起來,“家裡的地來得及種上嗎?”
“來不及,我才剛翻了一半,時間也不對。”花弧很簡單地搖了搖頭。
“這可怎麼辦?”懷孕的妻子聽後也焦急起來,這種春種的時刻,家中唯一的勞力被拉去赴兵役的話,那今年這一整個家的前景就堪憂了。
“阿爹能替我種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