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如果諸葛承在剛剛曾經有力氣睜開眼睛看阿拓一眼的話,就會發現那些血腥味并不是源自于他自己身上,匆匆趕回來的阿拓身上其實都是血。阿拓半邊身上的布料幾乎是被血浸透了,連帶着臉頰和手上到處都是半幹不幹的血塊,所以諸葛承聞起來才會覺得到處都是血腥味。
而如今一身是血的阿拓抱着又徹底昏迷的諸葛承,眼神裡露出的絕望和恨讓那些侍從們恍惚間覺得在那裡的根本不是他們的可汗,而是一匹瀕死的孤狼。
253.
這時候守門的侍從來報說大薩滿來了,阿拓才大夢初醒般放下諸葛承讓他們快把大薩滿請進來。
大薩滿此時穿着一套完整的祭服,手裡拿着的法器上面鈴铛叮當作響,看起來他似乎正在進行什麼儀式。而他進來後的第一句話也表明不單單是他,就連阿拓也其實正在進行一場儀式。
“可汗,部族祭祀才剛過一半,您怎麼就自己一個人先回來了?剩下的那些人要怎麼辦?”
“長老,别管那個了,先救他,他剛剛明明已經醒過來了,但因為沒人看見自己又摔到地上,我好不容易喂進去半碗羊奶沒過多久又全吐完了,他現在連呼吸聲都已經斷斷續續的了,我怕……我怕再拖下去他會……”
阿拓一旦開始,剛剛還緊繃着的情緒就徹底宣告崩潰,明明剛剛戰勝了自己叔父在草原上奠定了王權正統宣告了一個新時代來臨的新王,此刻卻又脆弱地好比待宰羔羊。大薩滿看了那個漢人一眼,對于這個憑一己之力救下了部落大部分核心成員,卻又讓可汗變成眼前這般的人,大薩滿内心對他的感覺實在是有點複雜。
“哎……”
但薩滿本身半巫半醫,巫的那一半雖然操心部落的命運和未來,醫的那一半卻還是抱有仁德之心。大薩滿從懷裡掏出一個獸皮囊,從裡面取出一根幹枯的看不出什麼特别形狀的藥草,又讓侍從們取來蠟燭将藥草點燃。随着一股白煙自點燃處冒出,王帳裡一股特别的香氣彌散開來。
大薩滿将那根藥草放到諸葛承的鼻下,讓他一點點吸入這些煙氣,本來已經在阿拓懷裡毫無反應的諸葛承身體開始時不時地抽搐起來。
“按住他。”随着大薩滿輕輕一句話,阿拓不得不讓侍從來幫忙按住諸葛承的雙腿,而他則抱住了對方的上半身。
“咕……咯……”無意識抽搐的諸葛承開始在喉嚨裡發出一些奇怪的呻吟,阿拓不由得收緊了手臂,耳朵湊近諸葛承嘴邊去聽他到底想要說什麼。
“血……都是……血……”
聽清了的阿拓反射性地放開諸葛承,他退開一步低頭看着自己渾身的血,而失去了禁锢的諸葛承幾乎頃刻間從床上彈起身體。而大薩滿趁機用手上的法器貼上諸葛承的後背,後者一口黑血噴出後又再度軟倒,被大薩滿接住後慢慢放平回床上。
“好了,不用按了。”大薩滿接過侍者遞來的布巾替諸葛承擦掉了嘴邊黑色的血迹,這會他的呼吸終于又再度平穩有力起來了。
“是……是不是因為我……”因為剛剛諸葛承的那句話,阿拓這會依然不敢湊近,他轉頭看向大薩滿,想要确定心中的猜測。
“他本就神魂撕裂,而您身上到處是殺氣,周身纏繞的全是怨魂,普通正常人都不一定受得了的東西你讓一個神魂大傷的人要怎麼抵擋,再加上現在這一身的血氣沖天,要不是他的魂魄遠比普通人強韌,大概是熬不到我來找您的。”
阿拓被大薩滿吓得連退幾步,臉上的悔恨清晰可見,大薩滿看見這種場面又是歎了一聲氣。
“您現在就不用退了,那些怨魂能下手的早就動手了,他能熬過來就是沒事了,要不然剛剛我怎麼還敢讓您按住他,就是您以後還是不要這麼一身血衣的直接過來了,他這傷一時半會是好不了的。”
“我知道了。”阿拓低頭看了看自己雙手上的那些血,轉頭看向旁邊的侍從們,“你們去弄點溫水,替他把那身沾了血的衣服換掉。還有輪流給我守着他,要是下次他醒過來時周圍還沒有伺候的人,再出了這種事,那你們就一起去陪那些護佛候部的人好了。”
“是,可汗!”
“那——部落祭祀的事?”大薩滿看着重新已經找回了君王姿态的阿拓,問了個明知道答案的問題。
“自然是繼續。”